文 / CMS

《火線追緝令》當中，最後連續殺人犯John Doe的勝利，是導演David Fincher非常大膽的設定，因為他要挑戰是觀眾對於「完美結局」（Happy Ending）的認知，如果讓片中的反派獲勝，電影的格局將會跳脫好人與壞人、善與惡的二元論調，故事內容將要丟給觀眾一個問題：「反派真的是純粹的邪惡嗎？」

先來聊聊「John Doe」這個名字好了，這個名字在英文用法上，就是「無名氏」，或是我們俗稱的「張三、李四」，一種沒有意義的名字代名詞，因此《火線追緝令》中連續殺人魔的本名「John Doe」不是代表這一連串的個人行為，它代表著一個「通俗」的行為、是一種每個人都會發生的行徑，你要說反社會也好，或是異常極端都行，John Doe所代表的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會策劃的計畫、他傳遞的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會試圖犯下的原罪，所以「John Doe」（無名氏）和「Sin」（原罪）代表著每一個人，每一個電影中的角色，當然也代表著每一個觀賞這部電影的觀眾，所以John Doe真的是反派嗎？他的行為從來都不代表個人，他背負著一種社會壓抑下的思想，一個流於通俗價值觀的反面。

當Somerset和Mills闖入John Doe的公寓時，Somerset唸了幾段他的日記非常耐人尋味：

「今天在地鐵上，有一個男子跑來跟我交談，他開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對話內容，天氣啦以及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一開始我試圖展現我的禮貌及親切，但由於它平庸、陳腐的思想，在我還沒意會之時，我就發噁地嘔吐在他的身上，他可不怎麼親切了，而我則是不停的大聲發笑。」

（On the subway today, a man came up to me to start a conversation. He made small talk, a lonely man talking about the weather and other things. I tried to be pleasant and accommodating, but my head hurt from his banality. I almost didn't notice it had happened, but I suddenly threw up all over him. He was not pleased, and I couldn't stop laughing.）

這個和John Doe交談的男子，是不是我們平常會出現的行為？或者是我們會碰到的角色？就是那種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生。這個情境其實不一定是John Doe真正的碰到了一個乏味的陌生人，也許這個邂逅是他對自己人生的反證，他推翻了自己虛偽、平庸的思想，它瞭解我們每個人偽善的念頭，看透我們每個人每天在地鐵、工作、吃飯的當下，都在抑制我們背負的原罪（Sin），因此John Doe的行為可以解讀成一種社會的覺醒，放大了每個社會角色的罪狀，以極端、誇張的行為來警世；所以John Doe真的是反派嗎？真要說起來他也只不過是我們潛藏的個性之一罷了。

我們都曾想大聲疾呼你人生中碰到的罪狀，那些令人做噁的虛偽行徑，在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人物，轉換著不同的面具、訴說著不同的言語，所以John Doe只是把我們的聲音說了出來、做了出來罷了，不是嗎？暴食、色慾、貪婪、悲嘆、暴怒、懶惰、自負及傲慢，都是如此貼近我們每個人的罪狀，只是我們極盡可能的美化這個世界、強調「善意」的美妙，卻不知不覺中滋長了「罪惡」，在這個電影中，我們每個人都是共犯，都縱容著受害者的人生，更該死的是，我們都故意忽略了我們最真切的想法：「將罪合理化」

「我們只不過是窮極荒謬的小丑，在一個極度噁心的舞台上跳著舞，我們從中獲取歡樂、彼此跳著舞並且做愛，完全不在意這個世界、完全不在乎我們如此的渺小、完全忽略我們即將成為的人格。」

（What sick ridiculous puppets we are, and what gross little stage we dance on. What fun we have dancing and fucking. Not a care in the world, Not knowing that we are nothing, We are not what was intended.）

這也是出自John Doe日記，說他反社會可以，但他是不是也只是誠實的發現了這個偽善的世界、虛偽的人類以及令人做噁的相處關係？該說眾人皆醒他獨醉（罪），還是眾人皆罪他獨醒呢？因此他成為了這個社會最邊緣的產物，一個用血淋淋行為的劊子手。

仔細思考《 Se7en》裡John Doe的思維和意識形態，當二元論的正面被視為真理時，反面就會毫不客氣的淪為邪惡，這也是之所以我們逃避很多我們知道的真實一樣，因為這個世界就是以邪惡之心架構起我們必須遵循的規範，我們就像傀儡一樣，在出生時意識就被操弄，在想要轉變思維邏輯之時就被貶為罪惡，所以我們腦袋空空的吸到第一口空氣，在高尚、低劣的人生中飛舞、爬行，靠著「善意」的自我意識以免死金牌在做抗衡，其實自己早就被母體制約，存在於冰冷無愛的世界中而已；可笑的是卻還洋洋得意的品嚐這個虛偽善變的程式（城市）反應中。

「一個人在他的工作中獲取快樂有什麼錯呢？我不否定我自己的私慾，造就了每一個罪人都必須殘忍的承受他們所必須受的罪。」

（Nothing wrong with a man taking pleasure in his work. I won't deny my own personal desire to turn each sin against the sinner.）

這個世界從不如我們想像的美好，就如同Somerset最後的那句話，也是《火線追緝令》中的最後一個台詞：

「海明威曾說過，『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去努力奮鬥』，我只同意後面那句。」

（Ernest Hemingway once wrote: '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I agree with the second 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