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Sebox

熟悉華語電影脈絡的影迷們肯定認識當時家喻戶曉的武俠電影《龍門客棧》，1967年由導演胡金銓執導，也是影響近代武俠電影的作品《俠女》的基石。當時胡金銓導演因為拍攝了《龍門客棧》票房大好，才有機會拍攝經典的武俠動作電影《俠女》，而當年《俠女》更勇闖坎城影展，拿下了最高技術委員會大獎。不過今天不是要跟大家討論稍嫌沈悶的華語電影歷史，而是在看完了當代邪典電影（Cult Film）教父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的新片《八惡人》（The Hateful Eight），腦海中除了揮之不去的珍妮佛傑森李的笑聲以外，突然冒出了這部經典的電影作品《龍門客棧》。



客棧的偶遇

《龍門客棧》劇情設定在明朝中葉，講述一名尚書大人被陷害致死，他的兒女則被留放到龍門充軍，路途停留龍門客棧稍作休息，卻引來了幾方人馬前來斬草除根，而尚書的屬下朱驥、朱輝及義士蕭少鎡三人則趕到了龍門客棧，把尚書的兒女兩人從險境中救出，故事非常的單純沒有太多轉折，主要的故事都發生在龍門客棧的周遭。

《八惡人》的故事開頭則是「劊子手」約翰路斯（John Ruth）帶著獵物黛西多默格（Daisy Domergue）往紅石鎮準備領賞金，中途遇見了「賞金獵人」馬奎斯華倫少校（Major Marquis Warren）以及「警長」克里斯曼尼克斯 （Chris Mannix），因為暴風雪緊跟著他們的馬車，只好被迫在路途中的米妮旅店休息，等待暴風雪過去才能繼續前行，然而這個驛站卻因為裡面的成員而顯得詭異。

兩個故事都設定在一趟旅程中的驛站，《龍門客棧》的敘事方式直接，立刻讓兩方人馬面對面來一場遭遇戰，再緊接著找來更多人馬包圍客棧，看三位武俠如何解決這些壞人。《八惡人》則在劇情上面轉了許多彎，一開始華倫就意識到米妮不在自己的店裡是一件突兀的事，米妮旅店中的客人每位都看似單純，各自有各自的來頭，卻在劇情的推進之下才發現這八個惡人來到這間旅店真正的原因。



西部片遇上武士片

《龍門客棧》中最精采的部分，莫過於兩方人馬在客棧中的刀來劍往，利用簡單卻精緻的鏡頭運動，加上一對多的打鬥場面調度，儘管當時的攝影技巧與運動並不發達，卻能夠在最基本的運鏡當中掌握最有張力的打鬥過程，你可以在任何一個時刻暫停播放，停住的影像也充滿了故事性。承襲了日本導演黑澤明的武士電影風格，讓角色看起來如同在竹林間比劃，一回神才發現他們仍在大漠中間的驛站，而刀劍揮舞時所設計好的走位與順序，雖然在現代看起來稍嫌過時，但影像的律動性仍保有非常高的水準。簡單的來說，《龍門客棧》將日本過去的武士電影技巧，套用在一個明朝的故事上，致敬意味濃厚之餘，更開創了屬於華語電影專屬的武俠電影語言。

反觀《八惡人》的劇情設定在南北戰爭後的10年，儘管以現在電影類型的發展來看，導演可以用各式各樣的方式來講述這個有趣的故事，但昆汀對於西部片的偏愛則再度套上了這個劇本。馬車、左輪手槍，以及關鍵性擊倒對方的那一秒，在故事劇情中持續發生。不論是面對面真槍實彈的緊張氛圍，或是一個一個揭開旅客身分帶給觀眾的衝擊，都讓觀眾彷彿回到約翰韋恩（John Wayne）的作品之中，感受槍響前那緊繃的張力。不過《八惡人》卻沒有淪為刻板印象的西部片，由於昆汀塔倫提諾的作品特色相當明顯，在電影中我們時不時能感受到在冰天雪地之中，角色與角色間的對話仍保有昆汀式的另類幽默，同樣是拉了西部片作為電影的基調，也同樣如《龍門客棧》般形塑了屬於昆汀的另類西部片風格。

 

紮實的文本與拳腳功夫

在1967年我們還沒有成龍、甄子丹這些傑出的武打明星，能夠將武術的精髓與現代的商業元素融合，胡金銓導演的《龍門客棧》呈現的是武術的另外一面，如同許多人在王家衛導演決定拍攝《一代宗師》時就感到疑惑一般，最後王家衛用作品證明了武打動作片除了刺激、驚險以外，更難能可貴的是捕捉到動作間的舞蹈性，與影像的音樂性串連成為武術的美。這並不是現代動作片中快速的剪接能夠呈現的影像氛圍，而是紮實的動作編排以及複雜的場面調度才能展現的影像張力。

而西部片因為時代的演進漸漸被淘汰，美國電影產業進入好萊塢片場制度的雛形，更多的歌舞片隨之而來，然而《八惡人》所呈現的西部感則是來自昆汀筆下紮實的文本，對白中流露出舊時代美國的現況，種族、南北的玩笑更成為台詞中令人玩味的元素。故事的架構也從過去西部片直白的敘述，穿上一層又一層的懸疑、推理外衣，讓我們在八個角色諜對諜之間遊走，觀眾似乎也進入了米妮的旅店與八個惡人一起互相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