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難以識清自我潛在的侷限,任憑所有外加、客觀的知識經驗一再增累,影響自然人格的塑造。潔恩的情志傳遞,在事物既定的紋理上穿透時間的邊界,藉由情意生命的喚醒,消弭現實累身的滯礙,牽引了霍金對於本我的探求。向著他所迷戀的女孩,一個生命經驗上相對而陌生的世界,彼端深藏著足以抗衡、接引一切的契機。他們頡頏,承接,彼此互補。穿過潔恩的眼神,那是一片燃燒的疆域,筆直接軌面前陷落生命牢籠的宇宙學家,瓦解、回溯了他羈絆於唯物思想的意識活動。凝視他,她說:「Your glasses are always dirty.」
取下眼鏡,擦拭,為他戴上——潔恩眼底的信仰是上帝,同時,是霍金所說的希望。「While there's life, there is hope.」全劇主幹與枝枒環繞此一核心不斷展開:兩者的相遇、合和。霍金之於黑洞、時間奇點的屢次推翻。以及兩人一再顛簸的現實歷程,種種無法彌補的情感罅隙——強納森與伊蓮。第三者的介入,揭示了生命的「現實出軌」,霍金終有不能完備一個家庭的客觀缺憾,而來自他方的感情接軌縫補了這項破綻。這項破綻正是現實的無法預期性,事物不能俱全的客觀實情。但是,雙方牉合的生命情感沒有因之解散,他們容納任何無法預期,容納了一切實情繼續行進。當伊蓮出現,循著霍金的需求,此刻,潔恩已然完成了她的情志傳遞——一個發現更多本我,心智俱足的霍金。「I have loved you. I did my best.」幾乎不哭泣的女孩,最後流下眼淚。因為,只有心智俱足、擁抱當下的人們,才有繼續或離開的勇氣。才能不停領悟每一刻新生的自我,並在每一刻坦然,承接各種生命抉擇下所揹負的責任。潔恩如此,今晚,霍金亦如此。
然而,關於超越客觀現實的主宰,關於上帝,重生的霍金如何詮釋?「You have said you did not believe in God.」「Do you have a philosophy of life that helps you?」宇宙中,一支筆意外滾下桌,放開輪椅,他站起來,向前撿起那支落地的筆——「While there's life, there is hope.」時空靜默,一瞬之間,霍金的下意識反射,揭映了答案。上帝,或者某種程度的形上信仰,霍金透過生命的磨難,透過情志的喚醒與共鳴,現在,他用希望稱呼它。那是追尋,是潔恩,也是生命抵抗地心的不可限量。
「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heaven and the earth, and the earth was without form, and darkness was upon the face of the deep.」約定的舞會上,潔恩誦讀著《創世紀》裏的字句。他們相視,當霍金張手,把手伸向她,「Would you dance with me?」伸向一個由於日夜殷盼,而心生崇畏的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