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專欄 / 《愛愛小確性》:特殊「性」的「難言」與「坦言」

2015/05/02|
by Allen
文/ ALLEN

「性」,尤其在亞洲國家,往往是被主流價值觀所壓抑、甚至汙名化的議題,這樣一種對性既害羞又害怕的情結,也凸顯出這本是自然生理反應的慾望或行為,其實受到社會文化的規範與抑制,才會形成這般弔詭的局面。《愛愛小確性》(The Little Death)的背景雖是在歐美國家而非亞洲地區,卻同樣呈現一種對於性的內心掙扎,那就是「特殊性癖好」。

電影一開始,我們就看到男友忘我吸允女友腳趾的情慾畫面,但「戀足癖」這般程度的性癖好,遠遠比不上後續五種的光怪陸離。從希望男友性侵自己的「性受虐癖」(sexual masochism)、接受諮商師建議打開戲胞但難以自拔的「角色扮演癖」(roleplay fetishism)、一心想懷孕未果卻意外發現自己對丈夫眼淚高潮的「戀哭癖」(dacryphilia)、與老婆關係陷入冰點只能藉昏睡來互動的「沉睡癖」(somnophilia)一路到瘖啞人士藉視訊專人服務滿足的「電話癖」(telephone scatalogia),才知道喚醒性慾的方式原來如此之多,大部分的故事線都是因為意外的啟發而認識到自己「不尋常」的性癖好,雖然在初次體驗下度過前所未有的雲雨之歡,卻為了想再度回味而吃進苦頭。

於是我們看到這些難以突破既有價值觀的特殊性癖好,如何為各段男女關係造成天翻地覆的影響:儘管體會到女友渴望體驗被自己性侵的願望「不可能」,卻還是花招百出地想一圓其夢,反而弄巧成拙,其實女友並非真的固執要被性侵「成功」,只求男友表現的誠意與用心;一嚐角色扮演後性愉悅的妻子,一句無心之語卻變成了鼓勵丈夫成為演員的動力,結果反而被為戲瘋狂的丈夫搞到心神不寧,雖然如願懷孕,彼此卻漸行漸遠;終於了解自己對眼淚的性衝動後,妻子處心積慮要再刺激丈夫的淚腺,卻意外搞丟丈夫的愛犬,更編造假的病症騙得難過的淚水,幾乎要讓自己信任破產;苛刻的妻子誤飲了含有安眠藥的飲料後,丈夫終於得償所望擁有了「安靜、溫柔」的完美伴侶,但犧牲睡眠的結果不僅波及到工作表現,也讓妻子心生丈夫外遇的懷疑。

在這四段故事中,我們看到一個純屬本能但與眾不同的特殊性癖好,說出口的,另一伴在震驚之餘雖積極配合,但過度投入又不得要領,反而白忙一場;沒說出口的,則是對於自己的「異常」既羞愧又著迷,礙於另一伴的觀感只好選擇掩飾。坦白與否已非關鍵,包不包容亦非重點,這些由語言展開的溝通,其實卻受制於社會與文化「正常/異常」的標準所制約,導致這四對男女最終都走上以謊言收場的結局。

四段故事的收尾有些看似圓滿,有些則支離破碎,唯一相同的是,他/她們都因為自己滿足性慾方式上的特別,讓彼此感到愧疚或難堪,那份即使說謊也要掩藏的難言之隱,恰好戳破了社會對「非一般」性癖好的排擠與歧視,早已內化到這些「少數族群」的潛意識中,讓他們自發性地自我批判與懷疑。事實上,性本是自然、私領域之事,若不涉及犯罪(如整齣戲擔任串場人物、有性犯罪前科的新鄰居,除了每次拜訪都要坦露自己的有罪之身,最後也難逃被賜死的命運),何以須受被公共化來審判孰好孰壞?

電影中唯一的例外,是戲份最少的手語女服務員以及喑啞男孩之間萌生的純情,在歷經尷尬的情色電話服務後,反而拋開了前面四段男女對於性的執著與沉迷,用非口語的手語展開整部電影裡唯一雙向的有效溝通,諷刺了前四段故事最後的失控,也提醒了我們很多時候語言並沒有促進、反而阻礙了心意的交流,所以儘管男孩可以讀懂唇語,他們的對話卻仍以手語持續進行,對於訊息較慢的理解與表達(因為要透過視覺而非聽覺),才能在快步調的現代情境中建立互動關係的基礎。

《愛愛小確性》用看似荒誕的性癖好故事反思既有價值觀對於性的制約,在獵奇般的呈現手法中,捕捉並傳達了當事人的無奈。在性這塊仍未能解放自主的領域中,本片雖在劇情安排上略嫌保守(皆為異性戀的故事),為邊緣族群的發聲與反思仍表現精彩、洞見觀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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