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的場面調度組成了許多顆持續不終斷的長鏡頭,不禁讓人聯想到去年臺北電影節放映的《一鏡殺到底》,《鳥人》中舞台劇的華麗佈景、具戲劇張力的迪艾倫《開羅紫玫瑰》角色從電影銀幕走出,讓虛實的界線更加模糊。
《鳥人》動人之處在於它獨特的氣味--趣味又沉重、沉重卻又陶醉,等同魏斯安德森《天才一族》、《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獨樹一格的影像風格和敘事手法帶給觀眾難以定義的觀影經驗:像在高樓間垂吊鋼索前行,在死亡的恐懼下享受自由,或是吸毒後從現實的苦痛抽離,翱翔在美好的幻覺中,在極端的束縛和解放間游移著。
《鳥人》以主角雷根執導舞台劇(改編自瑞蒙·卡佛的小說《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舞台劇是社會的縮影,聚集來自不同城市的人,劇情和對白是真實人生的再創造。《鳥人》的真實感來自於一鏡到底,將人物腳色的強烈性格如實呈現,每一次公演前的排練,或是公演後的巡迴,演員幕前的容光煥發、幕後工作人員的辛酸血淚,演員的心境轉變,觀眾全程參與,毫無缺席,對角色行徑背後的動機產生想了解的動力,對於原先恨之入骨的角色,也因為足夠真實產生了憐憫之情。
如同劇中角色麥可夏納(愛德華諾頓飾)所言:「我只有在舞台上很真,其他的時候都很假。」幕後,他尖酸刻薄的行事作風像是瘋子,在幕前卻比誰都要求真實,怪異的假戲真作十分荒謬,對照現實中人們疏離的武裝,麥可夏納的所作所為卻勇敢多了,人們時常對陌生人過度關心、對重要的人卻沉默以對,平時對他人假裝,私下面對自我卻又充滿矛盾和質疑。
《鳥人》中的其他角色和雷根很相像,雷根像是所有角色的代言人,角色過去和現在的背景,凸顯了小人物內心常有的不安,總在偌大城市中漫無目的遊走,以為逃離了原本的居所,到一個對自己沒有偏見的地方便能重新開始,以為城市的廣闊能無私的包容,以為誰也不認識自己就能無所畏懼,殊不知存在感的建立全仰賴著他人對你的認識,不被認識也同時失去了存在感,原來一旦被遺忘就無法再次被記憶。
雷根在舞台劇中飾演的角色一再地重複著:「我是怎麼了?為何老是求別人愛我?現在我只想成為別人。」你希望保有自我而不被愛著,因被遺忘而感到自由;還是成為別人眼中的你,短暫的被崇拜著?被崇拜的賞味期限有限,永恆的被遺忘卻輕而易舉,試想在現實的人生中,何時曾感覺真正的自由?
自由是不在意他人的眼光,面對著現實,仍舊將現實當作夢在活,從此不再覺得連呼吸也被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