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電影《冬日甦醒》(Winter Sleep)奪下了今年坎城影展的金棕櫚大獎。對近年來早已將坎城影展其他獎項囊括一遍的導演努瑞貝其錫蘭來說,這不啻是生涯的一大勝利。然而詭異的是,在台灣,即便是熱衷金馬影展或台北電影節的狂熱影迷,多數人對他還是感到相當的陌生。美國紐約雜誌旗下網站Vulture的特約編輯比爾吉艾博瑞(Bilge Ebiri)特別列舉了關於錫蘭必須要知道的17件事,供觀眾參考。
他的名字正確念法是「諾瑞比格傑蘭」 (C在土耳其文裡發J的音,而G則是發重音)
- 他近年的五部作品全都入圍坎城競賽,而且從來沒有空手而歸
2003年的《遠方》(Distant)獲得了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相當於坎城第二大獎)、兩位主演則共同榮獲影帝。2006年的《適合分手的天氣》(Climates)獲得影評人費比西獎;2008年的《三隻猴子》(Three Monkeys)榮獲最佳導演;2011年的《安納托利亞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natolia)則再次奪下評審團大獎;以及今年榮獲金棕櫚獎的《冬日甦醒》。
他的第一部長片《小鎮》(The Small Town)是獻給契柯夫;《安納托利亞往事》改編自契柯夫許多的短篇,《冬日甦醒》(據傳)也是。此外,錫蘭自己曾說過,他的所有作品,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受契柯夫的啟發。
一來是他對指導其他人演戲這件事感到相當害羞,事實上,他的團隊經常指有兩三個人,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在《小鎮》的劇照裡,我們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例如男主角充當燈光助理拿著反光板之類的)
- 錫蘭表弟馬莫阿敏托普拉(Mehmet Emin Toprak)在28歲那年去世之前,一直是導演多年御用的男演員。
在演出錫蘭第一部電影《小鎮》之前,馬莫阿敏托普拉從來沒演過戲。在那之後,他一邊在製陶工廠上班,一邊參演了錫蘭後來的兩部電影。在《遠方》於坎城影展首映前夕,馬莫阿敏托普拉因為一場車禍而喪生,當時剛知道電影將前進坎城的他,還答應妻子將一同在坎城的十字大道上度他們的新婚蜜月。馬莫阿敏托普拉在坎城影展上與另一位男主演,一同受封最佳男演員大獎。事實上,錫蘭曾表示在馬莫阿敏托普拉逝世之後,自己一度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出演自己電影,因為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樣能夠這麼精準傳達自己意圖的演員了。
- 即便沒有任何演戲的經驗,錫蘭在他的第四部作品《適合分手的天氣》裡,還是自己親自上陣
從這部電影之後,錫蘭開始尋找專業的演員合作。
《小鎮》靈感來自他與姐姐過去生活在小鎮的記憶,電影全片在錫蘭的家鄉拍攝,團隊則都是家人或親戚。《五月雲》講的則是一位導演打算在錫蘭家鄉、用他家人拍電影的故事,電影甚至重現了《小鎮》當時的拍攝過程。《遠方》講的是一位住在伊斯坦堡的攝影師,對鄉下來寄宿的表弟越來越不耐煩的過程。至於《適合分手的天氣》請看第六點。
雖然美國的影評開始為過去忽視錫蘭感到懺悔,但是大體上來說,影評人對他所有的作品幾乎都持正面評價,換句話說,究竟哪一部電影是他最好的作品,影評人之間的看法非常分歧。《小鎮》是他成名的代表作,《適合分手的天氣》可說是最誠懇的作品,《安納托利亞往事》則是最具野心的電影。個人來說,雖然我也很難選出那部最好(就連《三隻猴子》也相當令人讚嘆),但若要挑出一部適合剛接觸他的觀眾觀賞的作品的話,我會選《遠方》。
即便是不喜歡錫蘭電影的影評人,也會承認他電影的畫面,不論是《遠方》的冰天雪地、《三隻猴子》風雨欲來變幻莫測的天空、抑或是《安納托利亞往事》裡陰鬱的山谷,都美得令人震驚。在早期的作品中,錫蘭都自己身兼攝影一職,職到近年隨著拍攝組越來越大,才交由其他人掌機。他也固定會開辦展覽,展出自己的攝影作品。
- 他最喜歡的導演是小津安二郎、塔可夫斯基、安東尼奧尼、布烈松以及柏格曼
換句話說,他的品味比較老派,而這點也可從他電影裡一貫諸如陰鬱、對疏離的探討等特點可看出來。
雖然錫蘭給人印象是一位拍攝嚴肅作品的嚴肅導演(請見第十點),但事實上,他的電影裡總有些與主題無關的古怪幽默感。例如《五月雲》裡那位導演打算說服自己雙親出演電影的一場戲,就格外令人發笑;而《遠方》則讓人想起賈木許的情境喜劇;《安納托利亞往事》由土耳其兩位最知名的喜劇演員出演,台詞中透露出許多對政府無能的嘲諷(當然,若你熟悉土耳其,會更有感)。《冬日甦醒》則同樣邀來土耳其最當紅的喜劇女星戴美特阿可芭(Demet Akbag)參與。
- 即便有著一貫的主題與風格,錫蘭的電影也呈現出幾個不同時期的變化
他的前兩部作品(《小鎮》與《五月雲》)都在土耳其的鄉下拍攝,動人溫暖地將自然描述為一種對人性的救贖力量;《遠方》以及《適合分手的天氣》點出現代人與人關係的殘酷,並且藉由長鏡頭以及固定機位表現出這種疏離的特性。《三隻猴子》則是近似肥皂劇的家庭故事,充斥著成人世界的複雜、背叛、殘酷以及謀殺。《安納托利亞往事》則恰恰相反,刻畫了一個抽像、白日夢般的追查失蹤屍體的故事,可說是他最附庸風雅的一部作品,但也相當好看。
雖然免不了有廣播、或者是群眾唱歌的聲音,但總體而言,錫蘭是極力避免用畫外的音樂作襯底,取而代之的是設計精良的音效,諸如風鈴或是鳥叫,藉以呈現他想傳達的抽像情緒。
在《適合分手的天氣》裡,錫蘭自己飾演剛與交往多年女朋友分手、打算與舊愛複合的男主角。在其中一場戲裡,兩位男女主角還沒理清自己的情緒,而錫蘭卻意圖與女主角發生關係、強脫對方的衣服。女主角雖然極力反抗、後來卻不支放棄。一開始,觀眾很難理解這是否僅是兩人之間的一種情趣遊戲,但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逐步發現男主角事實上是強暴了對方…然而在過了幾場戲之後,兩人卻又相安無事地在聊天與喝酒,如果沉下心來思考,就會覺得上述那場床戲令人感到相當毛骨悚然。
- 他不是一位政治傾向太過明顯的導演,但他每次的受獎感言,卻總是與政治脫不了關係
最新一次是在《冬日甦醒》奪下金棕櫚的頒獎典禮上,他表示要將該獎項獻給「在過去幾年因故喪生的土耳其年輕人」,暗中控訴土耳其政府對示威鎮壓的兇殘。
- 在《冬日甦醒》之前,他電影裡所有的主角都相當地寡言
錫蘭的主角都是寡言、消極反抗型的人格,他們多半避免衝突,寧願選擇生悶氣或將苦水往自己肚裡吞。但是在《冬日甦醒》主角卻開始會發表一大段對話,或許他的作品已經進入了另一個全新階段。
1982年,極富爭議的影片《自由之路》(Yol,由土耳其傳奇導演、演員伊梅茲古尼Yilmaz Guney,該片拍攝期間,他正因謀殺罪名而在監獄服刑)與希臘導演柯斯塔蓋弗拉斯(Costa-Gavras)執導、好萊塢影星傑克李蒙(Jack Lemmon)與西西史派克(Sissy Spacek)主演的《失蹤》(Missing),一同共享最佳影片金棕櫚大獎。《自由之路》在土耳其被禁映許多年,而伊梅茲古尼則在逃到法國多年後死亡。當錫蘭以電影《遠方》奪下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時,就是將獎座顯給了伊梅茲古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