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飛

《肌膚之侵》英文片名是Under the Skin，直翻的話就是在皮囊之下。美艷的外星生物獵殺地球人，聽來刺激，原以為會是一部聲光效果十足的《異種》之流，佐以性感致命的史嘉莉喬韓森，觀影後，卻像是閱讀一首抽像的散文詩，精彩處絕非電影中不曾出現的激光、劍影，而是詩意的畫面與人性細節的探討。

電影影像如駢體詩般的華麗，垠垠宇宙開場後，進入到極端對比的白色空間，胴體剪影效果與結尾外星人的真實形貌遙相呼應；好幾顆鏡頭在蘇格蘭郊區漫步的史嘉麗，綠草連綿中的一抹紅色格外顯眼；甚至是如鏡的獵殺空間、象徵慾望的黑色泥淖呈現的魔幻，導演賜予了觀眾從極簡到繁複的想像視野。

有人將之比擬為西洋版的《畫皮》，但《肌膚之侵》其實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奇幻寓言，電影各種喬段異常的真實，街景、百貨公司、公車、餐廳、巧克力蛋糕、森林、小屋的陳列，史嘉莉就穿梭其中，開著大型貨車一再地與路旁的男性攀談，邀請他們回到闇黑的巢穴後獵捕。重複出現三四次的特殊象限，是片中少數科幻性質濃厚的喬段：鏡頭跟著史嘉麗寬衣解帶，尾隨再後的男性獸慾傾瀉，貪婪的眼神狂噬著前方女性胴體、生殖器翹首挺立，然而在一來一往的緩慢追逐，男性越發下沉而不自知，最終被黑色的泥淖淹沒。獵殺過程拍攝的唯美而具象，把性的慾望比作為無邊無界泥淖，電影中的男性無不自願的往前走，如飛蛾撲火般被慾望吞埋，十足的現代寓言。

皮囊之下的外星人本體漆黑無華，竟使得原先想要強暴她的森林管理員，反而在撕破皮膚後轉為潑灑汽油燒毀她。電影似乎探討的是外表皮相與真實內在，不難否認，皮囊之下的血肉臟器並無二致，而在面對性感姣好的史嘉麗卻沒幾個男性可以抵擋誘惑。我特別喜歡電影安排一位自卑的男性角色，他的臉部組織類似象皮症的症狀，面孔顯得巨大而扭曲。而面對史嘉麗的攀談搭訕，他顯得侷促不安，並說總是在夜間出沒、從未交過女朋友。這位醜陋男性卻有著與先前被獵殺的男性相同的慾望，他們有同樣地性的欲求，這樣的一個角色彷彿鏡子，映出人的本質其實相似，不因為外貌／皮相的差距而有所不同。

之所以說他在科幻類型中自成一格，是因為電影當中從不解釋，無論劇情、動機乃至於所有種種設定，與過往主流科幻有明確的時間、地點與世界觀大相逕庭；幾近少數的對白台詞、詭譎的配樂與極致的畫面，結構了電影的骨幹。拍攝音樂錄影帶起家的導演在形式上給的紮實，豐富了視聽覺的飽滿；而電影內容傳遞上的留白，或許是一種無心的疏漏？又或是刻意的操作？我不能確定。但如此的拍攝手法，的確給影迷們一種不同凡響的新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