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孫碩  攝影 / 愷云 

《行動代號：孫中山》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劇本，他沒有《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小情小愛參雜流行文化，也沒有《九降風》中對於成長的痛苦掙扎，在看似奇幻荒謬的故事中，《行動代號：孫中山》反而更貼近每一個觀眾所處的社會，一個我們漸漸漠視、忽略甚至默認的現象，正也因為如此我們特別訪問道易智言導演，談談他在這部片中想要呈現的議題以及他對於現今環境之於他的電影語言的微妙關係。

狂熱球（以下簡稱狂）：為什麼隔了12年才推出了全新電影長片？

易智言（以下簡稱易）：其實就真的只是沒有拍電影長片，這12年中間做了蠻多事的；包括了2005年的《關於愛》，同年開始籌備《危險心靈》，07年到09年因為家庭因素工作暫停，之後就開始撰寫《行動代號：孫中山》以及另一部動畫長片的劇本，也因為真人電影執行上門檻較低，就先推出了《行動代號：孫中山》，所以嚴格講起來算是非常充實的12年。

狂：當初為什麼會想要嘗試拍攝電視劇？

易智言：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會看電視劇，但後來發現多數的電視劇真的...沒什麼營養，說真的打電動都還可以激發一下腦力，所以就自己嘗試電視劇的創作。

[caption id="attachment_33037" align="alignright" width="403"] 《行動代號：孫中山》故事圍繞在一群面臨現實問題的高中生身上[/caption]

狂：《行動代號：孫中山》看似是一個有趣直白的校園喜劇，但片中以「國父孫中山銅像」為主軸講了一個「階級世襲」的社會問題，可否談談當初劇本的發想以及想要拍攝這部電影的初衷？

易：其實發想或是初衷有很多，早在我念高中的時候因為是班代，要帶領班上討論出班費的金額，但一直沒有一個共識，當時我就有點不滿，認為「建中學生連班費問題都搞不定」，後來有才知道也許對於我自己來說，1800和800並沒有什麼差別，不過對於有些人的家庭環境卻是天差地遠，也就因為這個深刻的經驗，讓我在求學的過程中很難不去注意到階級的差異和經濟的弱勢問題。

開拍本片之前，我們在田野調查中發現一些體育班的孩子並不是因為體育優秀或是本身有強烈興趣而選擇就讀，而是因為家庭環境不好，用簡單學費換取住宿、就學機會；另外近年我碰到當時拍攝《危險心靈》的小朋友，有些也是因為經濟狀況而在求學過程中碰到了許多阻礙。所以說從我那個年代到現在，階級問題以及經濟弱勢導致教育出現問題的因子有改變嗎？並沒有，有時候不僅僅是要自己的努力，社會制度的改變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狂：我願意把《行動代號：孫中山》看成是一個寓言故事，隱喻著社會目前所發生的問題，以這樣的手法拍攝一部電影有趣的地方在哪？困難的地方在哪？

易：我認為電影就是要和觀眾溝通，如果你用了太過於嚴肅的方式，或是太直接把「階級議題」這樣的訊號擺在電影符號中，觀眾會太難下嚥，就算你的立意再好，沒有達到溝通、傳播的目的，也是沒有用，所以我選擇了嘻笑怒罵的方式，甚至帶點「白爛」，就是希望「傳道於無形」；當然如果你用喜劇的方式講一個嚴肅的故事，同時也會形成「超現實」的風格。你會發現在這部片裡確實有一些超現實的元素存在，因此我可能不會用「寓言」來形容我這部作品，畢竟寓言的範疇格局太大，我會說...我利用了一些荒謬的橋段建構出我想要述說的本意。

[caption id="attachment_33033" align="alignleft" width="415"] 片中有許多看似荒謬的魔幻元素存在[/caption]

狂：導演發掘了許多素人演員，如《藍色大門》桂綸鎂、《危險心靈》黃河...等等，這次《行動代號：孫中山》在找尋小天和阿左有什麼樣的設定？與先前有什麼樣的不同？

易：其實從以前到現在，我在找演員套入我筆下的角色時，都沒有預先設定什麼樣的人才能演那樣的角色，我喜歡從這些演員身上找到他們特有的個性和風格，在演出的過程中再和角色融為一體，就像陳柏霖在《藍色大門》演的張士豪就是符合他當下這個人的個性，健康、陽光、開朗，相對的如果這個角色是由黃河飾演，那就會偏向憂鬱、陰沈，沒有說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張士豪，而是一直以來我都相信著「本色表演」（註1），縱然很多人瞧不起本色表演，但所有的技術都是從本色出來的，你不先認清自己的優勢或是你這個人，你要如何在鏡頭前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狂：那可否聊聊這次兩位大男生魏漢鼎和詹懷雲兩位演員？

易：就像我說的，片中的角色設定就非常接近兩個小朋友真實的個性，飾演阿左的詹懷雲私底下就是一個白痴白痴、個性開朗、無憂無慮的大男生，魏漢鼎相對的就是比較沈默；其實我從來也不會覺得當初的桂綸鎂會拿下金馬影后，或是陳柏霖會拿下金鐘影帝，在我跟這些孩子的爸媽溝通時，我都會覺得在學生時期有演戲的機會，跟進修一項才藝是一樣的，透過不同領域的學習讓一個人能夠更多選擇、更加瞭解自己適合從事哪一個領域，就目前看起來我認為這兩個小朋友對演戲是有興趣的，畢竟演戲真的太有趣了！

狂：導演在導戲方面有什麼樣的訣竅和方式，讓這些年輕演員能夠進入角色或是進入電影當中？

易：我也沒什麼訣竅誒，我就是一直奉行「方法演技」（註2），我認為所有的表演內心都要所本，對於這兩位小朋友來說，越簡單的台詞越難詮釋。例如片中有一段阿左在捷運上跟蹤小天，小天回頭問他：「你在跟蹤我喔？」當時我就跟魏漢鼎說你就想像有一些你不喜歡的女生想要討你歡心、想要引起你注意、想要偷偷跟蹤你，然後你就不耐煩的回應她們；所以也許在小天的內心並不是厭惡阿左的跟蹤，但出來的效果是真實的比較重要。

狂：除了前面提到的階級問題，片中依舊有青澀的高中生活情節，請問高中、青春在導演眼中是什麼？

易：其實青春或是高中對我來說蠻無聊的，因為就是一直考試考試、唸書唸書、升學升學，也因為我算是比較會唸書，所以也並沒有特別有趣的回憶；我記得當年考完聯考，回到家我把推疊在我書桌上的書一口氣全部撥到地上，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就是一個對於教育制度的無聲抗議。但也許也因為這樣，在我之後的創作靈感以及故事發想都會以青少年、高中為主，以填補我對於高中生涯的空虛吧（笑）！

狂：導演似乎刻意讓晚上的鏡頭地板都濕濕的，是剛好都下雨還是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易：對沒錯，是故意的，去年我們大概暑假的時候拍攝，天氣就如同現在這樣非常不穩定，一方面也是連戲的考量，畢竟不可能一下地板濕、一下地板乾，另一點我希望透過潮溼的地板，反射出台北市夜晚的都市霓虹感，以達到一個魔幻的畫面。

[caption id="attachment_33044" align="alignright" width="230"] 《行動代號：孫中山》透過地板的反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都市樣貌[/caption]

狂：片中很有趣用了一首林慧萍演唱的<往昔>當做插曲，有什麼原因嗎？

易：哈哈哈，其實一開始本來是要使用周華健的<花心>，如果真要說原因的話我自己本身很喜歡林慧萍吧（笑），而最後會讓這首歌成為片中的插曲來自於杜篤之的創意，他因為讓歌曲從環境音樂變成插曲，相對的也讓這首歌走出電影，呼應了前面我提到這部片「魔幻」的風格。

狂：對於身處不同年代、不同年齡的觀眾來說，導演分別想要跟這些觀眾傳遞什麼？

易：好玩、荒謬、魔幻之外，看到現在台灣社會非常寫實的一個狀況。

《行動代號：孫中山》有一個非常好的故事，相對的它也有一個非常貼近觀眾的省思，而這個省思被包含在有趣、輕鬆的校園生活中，不論你是什麼年紀的群眾，一定都可以從裡面得到一股能量，而那個能量是什麼，就等你從戲院中探索挖掘。

http://youtu.be/ja8xEgGrbgQ

 

註1. 本色表演：不論角色的性格如何，演員在表演時都保留的自己個性和特點，或是從個人的特質中出發延伸、建構出這個角色。

註2. 方法表演：方法演技是令演員完全融入角色中的表演方式，除了演員本人的性格之外，也要創造角色本身的性格及生活，務求寫實地演繹角色。（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