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史考西斯評論當代電影產業:電影已貶值、邊緣、貶低成為了乏味的「內容」

2021/02/20|專題報導
by hsphere

美國傳奇電影導演馬丁史考西斯(Martin Scorsese)雖然已經 78 歲 ,但對於電影產業的現況與趨勢從來都不吝嗇發表自己的意見;2019 年 10 月在宣傳《愛爾蘭人》(The Irishman)時就曾表示漫威影業的系列作品「不是電影,僅是主題樂園」,更在同年 11 月投書紐約時報解釋這個想法;一年多過去,隨著《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Avengers: Endgame)的上映,漫威影業在銀幕的版圖終於也階段性的告一段落,不過 2020 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卻掀起了另一個震盪全世界電影產業的現象:線上串流。

線上串流在 2010 年代中期後的快速崛起,大量改變了過往電影觀眾的使用習慣,其領導品牌 NETFLIX 更在 2016 年走出北美進軍全球,如今已是一個可以足以與迪士尼影業平起平坐的娛樂帝國;同時,疫情的關係也加速了串流趨勢的蔓延,除了早已進場投入資源心力製作原創作品的亞馬遜,科技龍頭 APPLE ,原先的好萊塢大廠如華納兄弟、派拉蒙影業、環球影業以及索尼影業,紛紛也都加入戰場,網羅各個優秀創作者,為其量身打造獨家內容;然而,這樣的現象在歷經電影黃金年代的馬丁眼裡,顯然有不一樣的看法。

馬丁在 Harper 2021 年的 3 月號投書了一篇名為「費德里柯費里尼與消逝的電影魔幻」(Federico Fellini and the lost magic of cinema),談論了當代電影產業的現象與他過往認知的差異,其中他花了非常大的篇幅在回憶義大利名導費里尼的偉大,但在此之前,他也先提出了現代電影在他眼裡的轉變:

電影的藝術正在有系統的被貶值、邊緣化、被貶低,然後縮小成為一個最小的分母數,也就是『內容』。

15 年前,人們在認真討論電影的時候,內容這個詞才會出現,並且與「形式」有著相對的概念(註1),然而逐漸的,接管媒體公司的人越來越常使用它,但這些人大多數對於藝術形式與其歷史一無所知,或者足夠在乎以至於他們認為應該這樣做。內容好像成為所有動態影像的商業術語:大衛連恩的電影、一隻貓咪的影片、超級盃廣告、超級英雄續集、系列影集。當然,他們是有關聯的,不在於戲院體驗,而是在於居家觀賞,而這些串流平台已經追上了過往的觀影體驗,就如同亞馬遜取代了實體店鋪一樣。某方面來說,這對電影人來說是一件好事,包括我在內,另一方面,它造成了一種情況,即一切事物都在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中呈現給觀看者,這聽起來很民主,但事實並非如此。如果『推薦觀看』是根據你已經看過的內容產生的演算法而來,而這個建議僅僅基於一個主題或是一個類型,這對電影的藝術有什麼幫助?

由數據延伸出的演算法,無疑已經成為了社群世代的新石油,無論是 NETFLIX 、Youtube 還是 facebook ,都透過這樣的模式與使用者建構了一個「強烈的互動性」,往好的方面想,觀眾可以輕鬆的接受平台提供的片單來觀賞作品,不需要毫無目標的找尋,相對的,觀眾似乎也喪失了一些主動性,而是被動的被推播你該看什麼、不該看什麼,這樣的模式在馬丁眼中,也是一個與電影藝術本質背道而馳的現象,馬丁認為另有解決之道:策展。

策展,並不是非民主或是菁英主義的,這個詞現在已經被廣泛地使用,以至於變得毫無意義,這應該是一個慷慨的舉動你可以分享自己所愛與激發你靈感的事物(最棒的串流平台,像是 Criterion Channel 以及 MUBI ,或是像傳統頻道 TCM ,都是基於策展模式,他們是認真的在策展)。至於演算法,根據解釋,就是把觀眾當作一個消費者而產生的一種計算模式,僅此而已。

從本質上來說,這些藝術家一直在努力解決「什麼是電影」這個問題,以便在下一部電影作出回答,沒有人可以無中生有,或者說,所有人都是回應著某些人或是因為某些人的幫助而成長著,高達、貝托魯奇、安東尼奧尼、伯格曼、今村昌平、薩雅吉雷、約翰卡薩維帝、庫柏力克、安妮華達、安迪沃荷,他們都是透過每一次攝影機的運動、每一次的剪輯重新定義了電影,而如奧森威爾斯、布列松、約翰休斯頓、威斯康提這類的影人也都因為圍繞他們的創造力而重新煥發了創作量能。

如果你能認出上面那些名字,那你可能有機會知道馬丁想要表達的重點,如果無法,也沒有關係,那多少也只是一個老電影人對於現在電影發展情況的一種緬懷,畢竟,現在我們看到的電影,或者現今觀眾理解的電影,可能從超級英雄的飛天遁地,轉變到一場客廳的幾個小時,這是一種形式上的變動同時也是場域的轉換,而這個現象來得又快又急,讓人措手不及。

電影在我們文化上的重要性已經徹底改變了,因此,像高達、伯格曼、庫柏力克或者費里尼這樣曾經如神一般統治著電影藝術的藝術家,最終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在陰影中也就不足為奇了。但在這個時刻,我們並不能將一切視之理所當然,我們不能一味的依靠電影產業本身,例如,希望他們能夠照顧戲院業者。電影產業,或者我們現在應該說,視覺娛樂產業,重點始終在於「產業」一詞上,其所以的價值都來自於能夠製造多少的收益。從穆瑙的《日出》(Sunrise)、費里尼的《大路》(La Strada)再到庫柏力克的《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這些電影已經失去了既有的價值,並且準備歸類到串流平台當中的「藝術片」分類中。我們這些了解電影及其歷史的人,必須盡可能與更多人分享我們的愛與知識。同時,我們必須清楚的向當前這些電影的擁有者明確表明,它們的價值比起單純的剝削與獨佔來的多更多更多。他們是我們文化中珍貴的寶藏之一,必須予以正確的對待。

我想,我們還必須重新收斂一個概念:什麼是電影,而什麼不是。費里尼,也許是一個好的開始,你可以對費里尼的電影做出諸多意見,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是電影。費里尼的作品對定義電影這個藝術形式有莫大的幫助。

馬丁本篇 80% 的篇幅都在分享他對費里尼的看法以及感受,若你有興趣可以點以下連結觀看原文,而若你有時間,也可以去以合法管道觀看馬丁介紹的影人作品,或者關注金馬影展的每年影人策展計畫,他們已經連續兩年舉辦伯格曼以及費里尼主題影展,電影在 2021 年確實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但瞭解過去巨人的歷史,也是相當重要的功課。

 

註1:內容與形式原先為藝術批判主義中的一種分析工具,進而延伸出各種文化創意批判主義的一種方法,電影亦然,因此你可以在許多電影文本分析、文化研究的文章中,看到以者兩者為基點的寫作方式。

原文來源:harper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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