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剛完成《警察，形容詞》，看到了某個介紹口哨語的電視節目。我很著迷，還寫了我自己沒有很滿意的劇本」。

2019年的坎城影展沒有豔陽高照，訪問柯內流波蘭波宇（Corneliu Porumboiu）那天，天空多雲，有風。波蘭波宇端坐在我稱為「屋頂房」的沙發上，看起來神清氣爽，還會自嘲。「然後我拍了《布加勒斯特夜未眠》，拍完之後，我又把劇本重寫了兩次，然後我又拍了《羅馬尼亞尋寶記》......這是個很漫長的過程」，他說。《吹哨奇案》在《警察，形容詞》十年後推出，兩部片都出現同一個演員 Vlad Ivanov 也並不是巧合；某種程度上，《吹哨奇案》可以看做「長大」的《警察，形容詞》，他解釋。

《警察，形容詞》直接拍攝字典內頁，十年後的《吹哨奇案》波蘭波宇會說各種各樣的語言。電影一開場是男主角克斯蒂在坐船，但觀眾還沒看到畫面，會先聽到 Iggy Pop 的名曲《The Passenger》。這首歌搖鈴般的前奏極易辨認，是他選這首歌的主因嗎？「the passenger」，這名「乘客」指的是誰？「坐船」（或搭乘大眾運輸工具）有趣的地方在於，你自己其實是不動的。在《吹哨奇案》裡，波蘭波宇還用了很多耳熟能詳的古典樂：克斯蒂去的歌劇摩鐵裡放過貝利尼著名詠嘆調「聖潔的女神」（Casta Diva），還有對此片來說很重要的奧芬巴赫歌劇《霍夫曼的故事》中著名的「船歌」（Barcarolle），由誰演唱呢？波蘭波宇選了知名俄羅斯女高音安娜涅翠柯（Anna Netrebko）。也許這是波蘭波宇下意識的選擇；他為何沒有選瑪麗亞卡拉絲演唱的「聖潔的女神」版本同樣也是個謎，不過在這裡我們就先不討論了。

結尾最高潮，還當真是拜倫所言 “she walks in beauty”，放的音樂理所當然是浪漫的華爾滋《藍色多瑙河》，完美接合柴可夫斯基「花之圓舞曲」（也是一首華爾滋），波蘭波宇簡直一百分。「船歌」歌詞講述愛情，多少洩漏了男主角克斯蒂的心境：這個愛情可以看作對女主角的愛，也可以是對其他事物（例：一大筆錢）的愛。波蘭波宇自言，有些音樂是在剪接時才加上去的，但「船歌」一開始就在劇本裡。

《吹哨奇案》音樂的通俗性是一種語言，古老的口哨語是一種語言，多線時序敘事是一種語言，類型片當然也是另一種語言。而除了波蘭波宇自言對此片的電影語言影響（包括《大眠》、《梟巢喋血戰》、《黑獄亡魂》等）之外，我想用波蘭波宇借片中角色奇哥說的話作結：哨語是一種密碼，像是摩斯密碼。如果警察聽到哨語，他們會以為是鳥在唱歌。來吹口哨吧：把手指比成這樣，好像拿著槍。

（劇照提供：光年映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