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Mr Bartender》以及《私室》兩部網路短劇之後，導演徐嘉凱帶來了他的第一部電影長片《聖人大盜》，故事依舊圍繞著他明確的中心思想而成，並且集結了曾志偉、賴雅妍、巫建和、曹晏豪等實力派演員，這次 HypeSphere 有機會好好的與導演坐下來聊聊他對於這部片的創作過程，以及他心目中理想世界的實踐與想像。
狂：從過去的網路短劇開始導演選擇的故事就是以創業為主軸，可否談談這次延伸到電影的故事開發過程？
徐：其實無論是從 Mr Bartender 到私室，它的概念就是一群年輕人進入到社會當中然後受到洗禮，大概五年前就寫了一個大綱，然後把它拆成 12 集的劇本，但當時真的沒有錢也沒有資源，所以就想先把其中一個角色拉出來做成 Mr Bartender 看看，然後就是後來小武哥飾演的角色以及一個吧台，延伸到一個台積電工程師的自我思辨，其實就是這幾個核心角色展開了這次的故事，因此，嚴格來講從《Mr Martender》、《私室》再到聖人大盜，彼此雖然都有各自的故事，但其實都是未盡的，一直到聖人大盜我才有一個比較完整的機會把一個故事說完。
狂：電影和過去的網路短劇，在劇本創作上的差異？
徐：電影是沒有退路的，網路短劇你可能還可以說這還有後續，但電影沒有，它就是拍完放上去，觀眾看完感受什麼的一個過程；另一個就是這次《聖人大盜》的電影劇本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大概在兩年半前我們寫好這個劇本拿給如芬姐後，就開始針對其中的問題做修正，因為一開始設定這部片是類型電影，所以你會發現後多時後這類的電影就是「工」，你在創作的過程和你身為觀眾的分份是差很多的，你會發現很多時候都是公式的千百次複製才得出來的，同時你也要學會推翻，然後再成立；已徐菁這個角色來說，這角色從透到尾歷經五次大修，所謂大修是全部翻掉重來，包含結構、性別設定、人物設定，前兩次徐菁都還是男生，其實她是從《私室》中杜勳這角色開發的 ，前幾次都在佈局這個角色，沒有仔細研究她的內心，因為很多角色都是從我個性面向切出去的，徐菁這角色真的應該是一個女生，她不應該被性別的刻板印象所侷限。
狂：在撰寫劇本時心目中的選角策略？到最後實際上的選角過程
徐：在撰寫劇本的時候確實會有一些想像，但這是有助於前期在寫劇本的時候，但在中後期的時候反而會越寫越沒有，當角色立體之後，身為編劇以及導演你就會知道你找來的演員和你合不合，以巫建和這角色來說，我和建和的相遇其實蠻有趣的，這角色也是一直修正，但他的亮點就是他的執著與不變，但和建和聊了 10 分鐘之後就決定是他了，我就跟我們的 Casting 和製片說請他留檔期，因為他對於表演的想法和他飾演的角色對 Coding 的想法是一致的，還有他們處世是一致的，所以到最後很多戲再走的時候他是自發性的發生，我覺得這就是選角很有魅力的地方。
狂：這次和曾志偉、曾之喬、巫建和...等專業演員合作的心得？
徐：除了專業演員之外，這次當然全部都是專業的劇組，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我是新導演，我也需要跟大家來學事情，包括志偉哥，他在拍戲的前後都會給我很多意見和想法，因此只要他在我就會不斷地跟他撈，我想不僅是志偉哥，包括雅妍我也會問她意見，另外就是掌握好時間，我今天修改一個地方我要想之後我要怎麼把時間追回來，所以這次拍攝幾乎沒有什麼超班的情況，另一個很重要的就是勇於承認失敗，我錯了我一定會跟大家講，最為新導演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風格，有些人是天才，但我認為我不是，那就是要靠大家一起完成，所以我就會聽、修正，然後再改，然後下一個會更好。
狂：真正開始拍攝長片，和自己想像以及和過去拍攝短片有什麼樣的落差？
徐：我覺得拍電影...一定要有態度，如果你沒有態度現場就是一盤散沙，但你太有態度的話，就會變成，你拿了一個龐大的資源但只完成了一個你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而這個態度...講直接點就是「你必須知道你自己在幹嘛」，你拍這部片的目的是什麼？我拍這部片就是不要賠，我是要賺，然後你要清楚的告訴你的工作人員，來這邊我們不是拍爽的，我也不是拍我自己開心的，所以你就會知道為什麼我會用這個鏡頭，我是在拍一個類型片，如果你覺得哪邊我做錯，你跟我說，我會去想我哪邊做錯，如果真的錯，我絕對勇於承認。
狂：這次找來了解孟儒擔任剪接師，可否聊聊彼此合作的過程？
徐：其實我們沒有什麼爭執，我們就是專注於那個分鐘數和節奏，像是我在現場拍攝就會預留後製的修正空間，此外拍攝切入鏡頭前，小解也瞭解我們要的節奏是什麼，所以大概兩週三週我們就會碰個片討論一下，素材量、時間長度，所以進到剪輯室的時候我們大概都已經知道彼此要幹嘛，不過小解對我來說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他把後製提前了，不是等到進到剪接的時候才剪輯，是在拍的時候就要有後製觀念，再來最後就是要一起和時間賽跑，第一版大概是 200 分鐘左右，接下來就要一直砍、一直砍，砍到我們的目標 105 分鐘。
狂：除了剪接，在攝影、美術與服裝上，如何建構導演心目中的作品樣貌？
徐：一樣，我覺得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你要說服大家你可以，這比較現實一些，劇組人員和演員不太一樣，劇組和導演會有一個很奇妙的氛圍，那個氛圍是...我很期待你把片子拍好，但我也有我的立場，我也有錢要賺，我也有工時的問題，我也有很多我的考量，我經驗比較好，你這樣拍真的對嗎？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狀態，就是大家一邊會幫你，一邊會看你，同時也會想自己，我覺得這沒有不好，但第一件事就是我要讓大家知道我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你的知識要很夠，第二件事就是你要做分層管理，所謂分層管理就是你不可能取悅每一個人，所以你一定會知道哪邊有人會討厭你，有人會不爽你，可是你只要對對的人溝通好，這個劇組就不會垮，反過來說你也要相信他們的專業，儘管他們可能會覺得你這東西不對，但你堅持他們就會給你，很多新導演就是怕你不堅持了，如果你覺得不對，那我就會想知道怎樣會更好？
狂：近年台灣出現了更多不同的類型電影，導演自己怎麼看《聖人大盜》的位置？
徐：我覺得《聖人大盜》的出現代表我們這個世代開始發出聲音，台灣社會本來就有一些我們想要去批判的事情，可是他不見得是社會議題，我覺得每個世代都有他電影的樣貌，像之前很多電影都會關注社會邊緣，社會的弱勢，到現在我們的類型片越來越多元，有鬼片、恐怖片，是因為我們的社會本來就進步到另一個環節了，我們也許真的擁有了很多，但我們心靈是匱乏的，然後我們開始追尋什麼東西是對的，有一些類型會出現是因為，我們的生活看似 OK ，但這些人都有一些問題，人物設定不一樣，人物設定不一樣的時候，他的故事多樣性就會多，我們可能會看人其實是越來越孤獨，或是科技給予了我們什麼樣的改變？我們探討的可能是台灣金融與政治的權力糾葛，這些東西，是透我們這個世代的觀察丟出來的，因為我們漸漸有了創作的話語權，我認為台灣類型片一定會越來越多元，而且是符合我們創作者的價值的，我們並不是全然是為了賺錢而做這些電影，不是，是我很喜歡，所以我拍，我本來想拍的就是這樣的片子，
狂：可否聊聊《聖人大盜》這個片名？
徐：它有幾層含義，第一個就是我們在片中看到、也是我最想傳達給大家的，就是聖人與大盜，我們現代聖人是金錢的膜拜，掌握金錢的這群人就成為我們膜拜的對象，那我們怎麼辦？聖人的對立面大盜就出現了，我們該如何把這些資源拿過來？他不是客客氣氣的拿走，他是不客氣地拿走，我們有我們的態度，這態度，可對可錯，所以我姑且叫他大盜，問題是我們拿到資源要幹嘛？不是放到自己的口袋裡喔，而是分享給更多的人；第二層含義就是，莊子曾說過這句話，「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這句話延伸的意思就是大禍，禍亂，大盜其實指的是「亂」，這意思是，只要你的世界有一個中心化的思想出現，相對的他會出現霍亂來違抗世界的中心，這是老莊思想中的一個動態的平衡，他們當初反對的就是儒家思想，因為儒家思想變成皇帝控制人民的一個工具，對比現在就是金錢觀，所以當金錢觀出現的時候，他的大禍是什麼？他的大禍就是每 10 年一次的金融海嘯，因此如果我們不斷地喜歡這件事情，禍亂就會不對的重演，那我們還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嗎？最後，我其實是認為人生沒有公平的一天，可是如果在我們追求的路上，就會使我們人生有價值，我們應該 Take Action，行動和生活本質上從外部看上去沒什麼差異，就像薛西弗一樣，但他也代表了反抗宙斯、反抗自己的天命，我就覺得我有價值，「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這個輪迴打不破的，所以你看道家的話就變成無為而治，你必須要放任、你必須要接受，可是呢，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做了一些事情，讓生活有價值，讓我們活著這件事，是有行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