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丁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的第九部電影《從前,有個好萊塢》(Once Upon a Time ... in Hollywood)本週已經上映,對於昆丁這個作者風格強烈、影像語言獨特的導演來說,這部片是一種心境上的昇華,對於剪輯敘事上的技巧鑽研並不是本片的精華,反而真的猶如他在坎城所說,是他獻給好萊塢的一封情書,這部片就是他的《羅馬》(Roma,2018),一個反映他成長城市與年代的回顧;昆丁對於電影流行文化的巨大知識量與準確運用不需懷疑,但本片確實蘊含了不少 半個世紀前的歷史,HypeSphere 整理了關於情節當中的重要歷史還原以及昆丁的使用動機,也許你在看本片之前有更多的共鳴,而如果你已經看過了也會有更多有趣的想像。(本篇有重要劇情透露,請斟酌閱讀)
曼森家族與謀殺案
由查爾森曼森(Charles Manson)為首領的曼森家族是美國歷史上最知名的邪教團體以及連續殺人犯罪集團,其中最令人感到慘絕人寰的就是 1969 年 8 月 9 日命令自已的家族成員前往當時好萊塢女星莎朗蒂(Sharon Tate)家中謀殺包括莎朗在內的 5 人震驚全美,也是本片的故事背景,你也可以把這起事件的「觸發」看作是《從前,有個好萊塢》的麥高芬(MacGuffin),猶如《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當中發著金黃光芒的公事包,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曼森家族最後殘忍殺了莎朗蒂友人五人,但同時你也期待昆丁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呈現,當然,這也成為這部電影最大的幻術,不過當你正懷疑為何昆丁用了兩個虛構的角色竄改了歷史時,其實莎朗蒂的慘案可能只是一個意外。
查爾斯曼森在 1968 年的時候結識了海灘男孩成員丹尼斯威爾森(Dennis Wilson),而丹尼斯深受當時散發音樂家、藝術家氣味的曼森吸引,提供他大量金錢揮霍以及硬體設備讓他創作,更介紹了音樂界其他的有力人士給曼森認識,其中包括了泰瑞梅爾徹(Terry Melcher)、魯迪阿托貝里(Rudi Altobelli),而這兩個人即是莎朗蒂租屋物件 Celo 大道 10050 號的前屋主與房東;1969 年 2 月,曼森家族完成了一張音樂專輯,準備改變世界,並且邀請了泰瑞來他們的基地聆聽,不過泰瑞始終沒有出現,因此,在《從前,有個好萊塢》中,僅僅出場一次的查爾斯曼森來到 Celo 大道打聽的是「泰瑞」,很有可能他來質問為什麼他沒有出席他們家族的邀約,也就是說,原先可能死的人並不是莎朗蒂,而是當時知名的音樂製作人泰瑞梅爾徹。
而曼森家族真的半挾持了一個農場老人佔據一個西部廢棄片廠當作基地?是的,事實上整段都相當符合歷史,農場就名為史潘農場,布魯斯鄧恩(Bruce Dern)飾演的擁有人名字也就是叫喬治史潘(Geroge Spahn),達珂塔芬妮(Dakota Fanning)飾演的「唧唧叫」透過與喬治性交和幫助他生活做為家族的居住條件,同時也繼續以騎馬服務賺取金錢,家族主要幹部泰斯華森(Tex Watson)在這時登場,布萊德彼特(Brad Pitt)飾演的克里夫布茲嘲笑他「你是德州哪裡人」的原因在於華森本名查爾斯,他是真的因為來自德州(Texas)而名為泰斯。在 1960 年代大量的西部片廠因為節省成本被重複利用,如本片開頭克里斯和瑞克首訪時的地點,就是當年昆丁拍攝《決殺令》(Django Unchained)的片廠,一個廢棄西部片廠被嬉皮邪教佔領劫持、主人被不人道的凌遲,也可看作 1960 年代末西部類型的影像作品無論電影或是電視的極速衰敗。
至於主腦查爾斯曼森,像個幽魂一樣只出現了一幕,他在片中駕駛著 Twinkie 貨車前往 Celo 大道,據稱他在現實生活中確實也開著這台「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車移動,而家族成員在垃圾桶拾荒時齊唱的歌曲〈I'll Never Say Never To Always〉就是來自查爾斯的創作。雖然電影當中最後改寫了莎朗蒂謀殺案,不過卻有許多情節卻與歷史相符,包括了泰斯華森在闖入莎朗蒂家中時真的說出了「我是魔鬼,我來做魔鬼的事。」(I'm the devil, and I'm here to do the devil's business),此外最後臨陣脫逃的角色應為琳達卡薩比恩(Linda Kasabian),雖然事實上琳達並沒有在當晚逃跑,卻成為了整個案件最關鍵的污點證人。
1960 年代的回顧與隱喻
如果說《樂來越愛你》是戴米恩查澤雷(Damien Chazelle)對歌舞片的致敬與緬懷,那《從前,有個好萊塢》就是昆丁對於 1960 年代的重現與想念,片中大量 60 年代的元素建構一個國際局勢以及電影產業都如此動盪不安的年代,包括了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剛剛拍完了影史最經典的驚悚電影之一《失嬰記》(Rosemary's Baby),以及他和莎朗蒂結緣之作《天師捉妖》(The Fearless Vampire Killers),此外由戴米恩路易斯(Damian Lewis)飾演的史帝夫麥昆(Steve McQueen)就某些層面來說也是昆丁投射在瑞克達頓的參考演員,兩人都是以西部電視劇起家,差別只是在於最後史帝夫成為了電影史上的殿堂級男演員,因此在片中安排了一個橋段影射了瑞克其實也曾有機會拿到《第三集中營》(The Great Escape)甚至用了電腦後製假造了這個可能,其實從這裡即可知道昆丁不僅是想要重建這個 10 年,更想要透過想像「延續」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好萊塢世代。
本片另一個有趣的設定在於李小龍的出現,李小龍基本上也是 60 年代電影全球化最重要的名字,他重新定義了好萊塢對武打電影的想像,他極具特色的銀幕魅力也成為了往後 50 年流行文化的資產,昆丁甚至在他出場的時候用了當時最有趣的討論「李小龍 vs 阿里」做為辯論話題,不過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李小龍的出現並不是單純年代重疊,而是他曾經在《勇破迷魂陣》(The Wrecking Crew)擔任莎朗的武術指導,這一幕也在《從前,有個好萊塢》被真實呈現,而兩人確實有著不錯的私交,甚至 8 月 9 號當晚莎朗曾經邀請李小龍前往,因此在案後莎朗的丈夫、同時也是他的武術學生波蘭斯基嚴重懷疑李小龍為兇手。
至於莎朗蒂(Sharon Tate),可以說是這部電影最重要的角色,但你若仔細觀察,她也是最平淡無奇的角色,她推動的並不是劇情,而是觀眾的期望心理。昆丁塔倫提諾從選角開始,就努力的想要把莎朗蒂最美的一面給呈現出來,她開心的從機場出來、聽著黑膠音樂打包行李、和自己的好朋友親切可愛的打招呼,興奮的前往花花公子的私宅派對,瑪格羅比(Margot Robbie)和昆丁盡可能的讓這個如此天真的美麗天使再次出現在大銀幕、再次活在觀眾的心中,羅比從莎朗蒂的家人拿到了她當年真實的飾品於電影運用,羅比為了研究她看了她所有的電影,因此你會發現,莎朗蒂對於昆丁來說,就是 1960 年代最完美的擬人象徵,而在真實的歷史上,這個年代(人物)也隨著一起謀殺案而徹底消失。
從前從前...有一個好萊塢
《從前,有個好萊塢》的英文片名很明顯是致敬昆丁最愛的西部電影導演塞吉歐李昂尼(Sergio Leone)的兩部作品《狂沙十萬里》(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以及《四海兄弟》(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而回顧賽吉歐的生涯,他留名青史的「鑣客三部曲」皆在 1960 年代上映,雖然後續的美國三部曲依舊影響了許多動作片導演,但1960 年代末期確實也是曾經輝煌一時的西部電影的黃昏,就猶如瑞克達頓的生涯,直到他接受了他在義大利的演出機會拍攝了新的三部曲、在真實的電視影集《The F.B.I.》接受了自己成為一個反派後,才又再次的找到了當時發亮的男一時期,延續了他看似滅亡的演藝生涯,而他和他的動作替身、也是好朋友的克里夫,陰錯陽差的解決了原先準備展開屠殺的曼森家族,然後走進了隔壁鄰居莎朗蒂的家中並且給他一個擁抱,此時我們才知道,這部片的片名在致敬之外,是昆丁對於 1960 年代如同童話故事般一個最美好句點的想像,
從前從前,有一個地方叫做好萊塢,莎朗蒂和他的好友們都還活著,而瑞克達頓和他的好友克里夫也繼續延續了他們在這個地方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