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內有部分劇透,未觀影者請斟酌閱讀)
韓國導演李滄東睽違八年的新作《燃燒烈愛》(Burning)也許對某些主競賽評審團成員來說難懂了些。電影敘述打零工的年輕男人宗秀(劉亞仁飾)有一天遇見了海美(全鍾淑飾),之後兩人迅速地發生了性關係。海美要去非洲尋找「生命的意義」,回來之後身邊卻多了一位年輕、富有、帥氣的班(史蒂芬元飾)。海美雖沒明說,但宗秀很明顯地出局了。有一天,宗秀發現海美失蹤了......。
《燃燒烈愛》在坎城首映後拿到的媒體場刊分數打破紀錄,高達3.8分為歷史新高(第二歷史新高為2016年《顛父人生》,得分3.7)。雖說如此,《燃燒烈愛》卻跟《顛父人生》命運相同,分數最高卻沒能拿大獎(兩部電影最後都只拿到影評人費比西獎)。也許《燃燒烈愛》情節的多重詮釋空間、精彩的隱喻使用並沒能觸動本屆評審團的心;也有可能是因為主席凱特布蘭琪所秉持的「大家都喜歡」的評審方針,導致《燃燒烈愛》未能出線。
「一開始是 NHK 拿著《燃燒烈愛》這個計畫來找我,想要我當這部電影的製作人。後來 NHK 方面對於故事版權的取得有困難,所以這個計劃延遲了一年。因為這個原因,原本預計執導這部片的年輕導演變得很焦慮,他們沒辦法等太久,這是我決定自己執導的第一個原因」,因為行程緊湊、看起來有些疲累的李滄東解釋《燃燒烈愛》的拍攝緣起,「第二個原因是,我看過村上春樹的小說後,覺得這是一部我可以做的電影。我沒有見過村上本人,也不知道他看過了電影沒有,不過我聽說,對於我在執導一部由他的短篇小說改編的電影這件事他還蠻高興的。」
《燃燒烈愛》雖說改編自村上春樹短篇小說《燒穀倉》(《納屋を焼く》),其實片中也有指涉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er)在1939年創作的短篇小說《燒穀倉》(Barn Burning),尤其在描寫宗秀與父親的關係上。「我是被村上春樹故事的謎團感所吸引」,李滄東表示,「對我來說,《燃燒烈愛》裡最重要、最需要去強調的就是「謎團感」這一元素。不管是謎團本身也好,或是世界的「謎團」、生命的「謎團」等等,去展示這些是最重要的。當我拍電影時,我並不會想傳達某個特定訊息給觀眾。我想做的是,向觀眾提出問題」。他詳細補充提到的「謎團感」:「在《燃燒烈愛》裡,我們看得到兩個男人(宗秀、班),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在韓國,或許也適用於世界其他的地方,我們的目標是達到班的生活方式、過著跟他一樣的生活。藉由描繪宗秀與班這兩個角色之間的關係,我覺得我可以去展現關於這個世界的「謎團」。對年輕世代來說,這世界充滿謎團:他們知道有事情不對勁,可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他繼續說,「我認為年輕世代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不只是韓國,在全世界都非常普遍。」
如果李滄東的男性角色展現的,是宗秀(藍領)跟班(富翁)縮影的階級互動謎團、是關於這世界如何在個人層面上運轉的謎團、是年輕世代茫然無所從的謎團,那麼海美呢?「對我來說,海美尋找生命意義這件事是《燃燒烈愛》片中最重要的核心之一。也許觸及真正的生命意義非常困難,但重要的是你有一直「嘗試」觸及、尋找它」。
《燃燒烈愛》中情節的曖昧性也是觀看的重點之一。對此,李滄東笑著說:「當然,你會有很多不同的可能性去解讀《燃燒烈愛》。我其實自己也沒有百分之百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誰做了什麼事」。那麼,如果我們把宗秀和班看成一個角色的兩面呢?即,這兩個角色互為表裡,彼此互為彼此的 alter ego (另一個自我)?「也許」,他略為沈思地說,為這場訪問劃下了一個神秘的句/逗點。
(圖片提供:Festival de Cannes、華聯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