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盲羊

今日看1993的美國喜劇片《今天暫時停止》（Groundhog Day），總算明白為何大家都對這部片讚譽有佳。甚至有人稱它作「經典」。我不確定它適不適合稱作「經典」，但它提出的問題：「如果你被困在同一天裡，只能日復一日地過這一天，你該如何繼續生活？」卻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主角天氣預報員菲爾奉命到一處小鎮報導當地頗富盛名的「土撥鼠日」。這是他第四次參加這個活動，他顯得極不耐煩且急於離開這個小鎮（甚至離開這份工作）。沒想到命運之神對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一而再地重度這日：每天六點開始，重新度過這一「土撥鼠日」。

電影精彩地呈現出菲爾心境變化：

一開始他極度困惑，對於自己的命運感到不解，懷疑自己出了什麼問題。經過一番爭扎後，他趁著半醉跨出了第一步，做了第一件脫離常規的事。此後，他度過了好些不受拘束任意妄為的「今天」，卻很快發現這樣生活雖爽快無忌，卻無法滿足。他開始用盡辦法追求原本感興趣卻無法企求的美麗製作人莉塔。憑著他對這一日世界的認識，他終於可以設計出完美的一天，使他與莉塔有親密接觸的機會，但每一次都以失敗作收。他依舊陷落在日復一日的「今天」。

得不到愛而終於絕望的菲爾，多次自我了結，卻仍逃脫不了這個「6:00 a.m.」準時起床開始「土撥鼠日」的魔咒。覺得自己完蛋了的菲爾向莉塔坦誠一切，兩人終於一起度過那一個「今天」。

菲爾經歷過絕望也經歷過接納和陪伴的菲爾依舊「6:00 a.m.」起床開始「土撥鼠日」，但已不再是原來的菲爾。他憑著他度過n次「今天」的經驗，盡力地學習、發現需要、對人伸出援手，成為這個小鎮「今天」的超級英雄。終於在某一個「今天」莉塔看到全新的菲爾，一個多才、謙虛、樂於助人、不求回報，備受全鎮喜愛的菲爾（與到此鎮前的形象全然相反）。

這一天平靜結束，第二天早晨「6:00 a.m.」鬧鐘響起，但這一次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一個「今天」。

這是一個完整且極具魅力的現代寓言。影評686在〈喜劇也必須超越－看《今天暫時停止》兼談《東、西遊記》〉裡指出：「這樣的情節明顯地借自兩則希臘神話：普羅米修斯天堂盜火，被宙斯縛在高加索山，日日為鷹食肉啖肝，但他只會痛苦，不會死，每天仍然生出新肉填飽鷹腹。另一個有名的神話則是薛西弗斯被諸神懲罰推石上山，再眼睜睜地看著大石滾落，他必須重新開始，日復一日，永不停止。」揭示了這部喜劇背後題材的悲劇特質，說明它的超越性。《今天暫時停止》是這兩則神話的美國現代喜劇版本。

主角菲爾的命運正如劇中與他同名的土撥鼠一般，逃不出這一個「土撥鼠日」。一開始他隨意嘲笑一切，極度自我中心地看世界，彷彿世界都以他為中心運轉，就像「土撥鼠日的土撥鼠」一樣：以為他可以預言春天，所有人都等待他的預言。然而，他卻像他所嘲笑「土撥鼠」那樣困在這一個「土撥鼠日」中，怎麼也離不開。即使像神一般知道這世界的一切並且不會死亡，他卻沒有一絲快樂、無法感受到一點滿足。在他嚐盡絕望與死的滋味後，終於放下自我中心的世界觀，開始看到一日世界裡面，存在的美善、需要、生命的可能與即時行樂的價值。

電影最後以童話故事中愛的力量作結，讓他因著獲得莉塔的愛，而解除了「今天」的詛咒，但故事的轉折卻發生在他放下自我中心的那一刻。他日復一日地充實精進、不斷行善，使他在這僅有的一天之中，終於超越了「土撥鼠」，成為一個被人記住的人。

菲爾的故事是一個奇幻的故事，在超現實之中，他有無限的機會和可能。他逃不出去，一直停在同一天之中，而不得不去面對自己要怎麼樣度過「今天」的問題。電影裡的酒鬼說：「人生不就是這樣？」作為觀眾的我想，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們的人生也許像菲爾一樣每天醒來都像同一天，所看到的一切都像看過的；但也許不是，反而是像改變後的菲爾一樣，我們選擇去發現需要、去充實自己、去學習新的東西、去行善、去幫助需要的人，且日復一日、持續不斷。

這樣的人生是在命運之中去做選擇－那個選擇可能很有限，甚至結果無法預期，但也許唯有選擇放下自我中心去選擇做那些看似對自己無益的事，才能從「土撥鼠日」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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