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LoreLai

《沙漠心風暴》是以色列猶太裔導演 Elite Zexer 的首部長片，今年在眾多影展屢獲佳績，也在台北電影節獲得國際新導演競賽的「特別提及」獎項。《沙漠心風暴》關照以色列南部一個一夫多妻文化下的貝都因 (Bedouin) 部落家庭，一家因父親再娶、大女兒和他族青年相戀而陷入一場傳統與現代衝突的風暴。《沙漠心風暴》看似是搭上近年女性主義潮流的電影，但在描摹女性命運的同時，導演突顯出父親角色的不安與無力，為貝都因社會、乃至世界男女平權之爭提供了更複雜的背景。

片頭父親 Suliman (由 Hitham Omari 飾演) 坐在駕駛座旁教導大女兒 Layla (由 Lamis Ammar 飾演) 開車，兩人談話輕鬆，父親看似亦師亦友，在談及 Layla 大學課業落後時雖略顯不悅，但他看著女兒的驕傲神情難以藏匿。Layla 的現代和自主即是父親開放教育的成果，而她也崇拜這位與其他部落家長不同的父親。當車子駛近貝都因部落，兩人交換位子，交由父親駕駛，以免遭人閒語。短短數分鐘的片頭將部落的傳統壓力和 Layla 父女的與眾不同交代明白，也預示了 Layla 的新潮即將受部落傳統反撲。

母親 Jalila (由 Ruba Blal 飾演) 為了父親的婚禮忙進忙出，對剛回到家有說有笑的 Layla 和父親當然也沒有好臉色。依據貝都因傳統，男人不得親自迎娶新娘，必須由第一任妻子扮男迎娶，於是母親主事整場婚禮。飾演母親 Jalila 的女演員演技精湛，在代替丈夫掀起新娘白紗的那一個鏡頭，她制式地道出：「恭喜」兩字，分秒之間，面部閃過心碎、無奈，瞬間轉至順從和妥協，她清楚自己人妻的身份和義務，既使是口服心不服。

Suliman 依照傳統，為年輕的第二任妻子在舊家旁蓋新屋，這幢新屋有水有電、室內裝潢現代，和 Layla 姊妹及母親居住的舊家相比，舊家有如貧民窟。導演巧妙地呈現父親對家人的歉疚，當 Layla 來父親新家要食物時，他和年輕妻子說：「給她所有她需要的東西。」而這位年輕妻子似乎也沒有因為家中物質條件優渥而快樂，她知道 Suliman 心之所在，並和 Layla 說：「不要和我一樣，當第二任妻子。」她明瞭這場婚姻只是部落傳統，男人有責將年過適婚年齡的部落女人納為妻妾。從 Julila 的制式道賀、Suliman 的不情願、新婚妻子的無感來看，一夫多妻制是房間裡的大象，Layla 認為是過時的傳統。

在 Layla 一家為了父親的新婚陷入情感矛盾時，母親發現 Layla 在大學交了一個他族部落的男友，盛怒下制止他們再見，想不到男友竟前來提婚。Layla 一心認為開明的父親會不顧傳統成全他們，父親起初雖態度保留，然最終仍聽從母親的建議，為 Layla 安排了和一名部落男子的婚事。起先 Layla 是茱麗葉，浪漫地認為她可以排除萬難、不顧傳統追求她的婚姻自由，但某天早上母親問她：「妳能不能張開眼睛看看妳周遭發生的事？」 Layla 回答：「妳放心，我眼睛張地很開。」話一說完，一群部落男子上前帶母親離家，她因為先前和父親意見不合被父親休了（之後電影讓我們知道父親選擇休妻也是出自部落輿論壓力），這一刻 Layla 瞬間長大了，了解她的世界其實充滿限制，如同母親所言。

片末，Layla 小妹 Tasnim 隔著鐵窗窺視她的洞房，Layla 新婚丈夫走進來，是一名未老先發福的醉漢，Layla 說她不喜歡這間房的壁紙顏色，丈夫不懂，他如何懂 Layla 的心呢？《沙漠心風暴》沒有給觀眾歡樂大結局，而給了一個更趨真實的結尾，但也留下了一絲希望，也許，也許，鐵窗外的小妹未來會有所不同。Jalila 的事故、Layla 的天真、Suliman 的掙扎建築了這沙漠部落面對新舊衝突的風貌，這場風暴過後，傳統猶存，然塵土飛揚後，一次又一次，地貌似乎產生了些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