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 KUO 專欄 / 《渴望》:映照自身的虛無

2016/04/23|
by Jack Kuo
文/ Jack Kuo

男孩「我」﹙清水尋也飾﹚曾幻想著自己活在水裡就好,因為浮出水面只有被霸凌的份,男孩質疑自我為何身而為人?然這份自我懷疑在藤島加奈子﹙小松菜奈飾﹚出現後消失了,男孩更因加奈子將他從校園的弱勢轉為風雲人物,對加奈子視作女神崇敬。劇中曾霸凌男孩的同學問他為何你要退出棒球部,鏡頭轉向男孩棒球漏接的畫面,後棒球滾向場外加奈子的腳邊,男孩的目光就此再也移不開加奈子,卻也無從給出退出棒球部的理由。加奈子對於男孩而言是他存在的理由,當男孩在屋頂﹙緒方自殺的地方﹚脫口而出「我也能成為像緒方一樣的存在嗎?」言語曖昧地向加奈子尋求認同,並暗藏男孩願為加奈子殉身的意志,而加奈子只是像往常逗弄男孩的行為一般,並以令人迷醉的笑容回應。

電影的英文片名〈The World of Kanako〉直譯為加奈子的世界,然而加奈子的個人意志在片中是消失的,她反映著每個人物內心空缺的部分,她可以是惡魔或天使,令人著迷與瘋狂。影片裡的男孩「我」、長野或松永泰博無不對她癡迷,加奈子的吸引力來自她的行為沒有任何目的性,她自由地幻化成每個人心目中理想的樣態,供人物沉浸在自我幻想當中。我以為加奈子的真實情感從來就沒有在影片裡出現過,她的笑容反映無所適從的蒼白臉孔,她的存在只為襯托每個角色內心的空洞,當加奈子在人物耳邊輕喚,那些生活在虛無的人們似乎得到短暫的心靈富足,抽動起歪斜的嘴角。人們「渴望」著加奈子,巴望加奈子再次走來予以照亮他們虛無黑暗的日子。

「渴望」是眾人對加奈子無盡的索求,對於身為他父親的藤島昭和﹙役所廣司飾﹚更是如此。電影劇情主要描述退休刑警追查女兒加奈子失蹤的事件,逐漸揭開女兒暗藏的面目,重而認識加奈子的過程。藤島昭和是一位失職的父親,對於妻子和女兒他不懂得如何去愛,或著說他表達愛的方式已極度扭曲,導致對人的傷害,以及家庭的破碎。劇情的追查線看似父親為女兒所作的行動,實則是父親想藉著女兒確認自己的價值所在。片頭片尾的大雪遠景滿足藤島昭和的私欲,他企圖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中尋回女兒,將自己的存在價值寄託於尋女的過程。

《渴望》的影像在往復的時空交錯中呈現高反差的色調,有別《告白》在冷色調中營造的壓迫感官,《渴望》視覺的混亂則呈現人物精神迷失的狀態。電影片頭引述Jean Cocteau的話「看似時代的混亂,實則是因為觀看者精神的迷失。」可以呼應電影形式的凌亂感,影片碎片化的剪接讓劇情穿梭在今昔之間、現實和夢境之間,造就人物心理狀態的混亂,並側寫社會的陰暗面。電影亦以特寫鏡頭割裂觀看者的視域,片頭加奈子說出「我愛你」、藤島昭和說出「殺了你」的嘴部特寫,宛若父女之間的對話,呈現出來的卻是無法溝通,對各自印象模糊的記憶。電影的節奏也是極為快速的,層出不窮的嗜血案件刻畫冷血的黑白兩道,並指涉混亂失序的社面面向,在失序的社會機制底下,人心已被淡忘或遺失。中島哲也的鏡頭語言宛若萬花筒般,不斷重組圖案,衝擊觀眾的視聽觀感,讓觀影者迷失在絢麗的景框之中。

《渴望》關於觀看者精神的迷失,男孩「我」觀看加奈子的身姿,願意被加奈子玩弄,那撕裂的傷口是疼的,心卻是無比雀躍。同時「我」也代表著觀影者,當人們觀看電影虛構的刺激與狂歡,人們多半是那些渴望加奈子的需求者,在名為加奈子的鏡像世界中迷失自我,填補心靈的匱乏,卻又再另一處缺失了什麼,急切找尋,人們在觀看中無從意識自我已露出不合時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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