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失控點》Irrational Man 2015

導演：Woody Allen

新來的哲學教授先引起教職員的傳言八卦，學生間的種種猜測。他特立獨行，神祕難解，吸引了已婚女同事，也吸引了女學生的景仰目光。

他講台上學富五車，大談齊克果、黑格爾（一大堆術語），私下睡了人妻女教授，在床上不舉，床下找酒瓶。他新書想談海德格與法西斯主義，但桌上只留下草率塗鴉、隻字未寫。

受教授魅力與才智啟蒙的女學生頻送秋波、斷了男友、獻了真情，難保「朋友」的距離。有天，面對面吃早餐時，有了插曲，偷聽了隔壁桌一名單親媽媽哭訴法官判決監護權的不利。兩人在同情與悲憫中，覺得法官不仁、法官該死，但哲學教授的臉色暗自一沉，進入更深的思考之中…

哲學教授為了單親媽媽，展開一場殺人案的策畫，決心殺害眼中的惡質法官。他大啖特啖各種化學藥物的書籍，跟蹤法官的日常生活，並成功下毒殺害法官。行動後，哲學教授變人似的，解放一般，重振雄風，詩心湧現，一切看似陳腐的生活都有了意義，感情生活也日漸熱絡。

相對的，女學生眼中的教授形象卻開始一一崩毀。一連串的巧合皆指向「教授=殺人兇手」。她身邊耳語相傳，並親身驗證，才終於解開這起殺人案件的幕後主使居然是自己喜歡的人。

哲學教授被女學生得知真相以後，打算故技重施，製作意外的假象陷害女學生，卻在不巧之中跌入自己所設下的陷阱中，意外墜樓而死。

希區考克導演的《奪魂索》（Rope, 1948）改編自真實故事，講述兩位大學高材生，因為受教授啟發，完成了一門「謀殺藝術」，沒有罪犯、沒有動機、沒有受害者的殺人行動，他們合力用條繩子殺了自己的同學。而兩人在一場名為送別該名同學的宴會之中，將屍體藏在會場的骨董箱子中，企圖藉由掩飾眾人之耳目，包括該名同學的父母、女友，甚至自己的教授，以達到自己崇高的謀殺成就。當然，最後仍被自己的教授揭穿這項駭人的醜聞。不過，希區考克的興趣絕對不在於哲學的探討，而是透過十一個長鏡頭展演隱藏與揭穿的心理衝突，表現其中的視覺張力。

伍迪艾倫早期的電影中以謀殺入題的有：在《愛與死》（Love and Death, 1975）中看見他自己飾演一名想要暗殺暴君拿破崙的士兵刺客，卻因自己的軟弱與道德衝突而遲遲下不了手；在《愛與罪》（Crimes and Misdemeanors, 1989）中，一名眼科醫生為了不讓外遇對象破壞自己的家庭，因而請了作黑幫的弟弟當劊子手殺人。2000年後，伍迪艾倫的英國三部曲皆跟殺人行動扯上關係，如《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 2005）中，讓英俊有才的網球教練成了殺人兇手還逍遙法外；《遇上塔羅牌情人》（Scoop, 2006）中，對開膛手傑克做出現代版本的詮釋，請飾演有錢小開的休傑克曼擔任塔羅牌殺手；《命運決勝點》（Cassandra's Dream, 2007）中，飾演兄弟檔伊旺麥奎格跟柯林法洛替整形外科醫生的舅舅殺人，最後仍因為畏罪跟虛榮而雙雙身亡。

在其中，我們可以看見伍迪艾倫試圖透過謀殺行為，揭穿為人本質或社會中的表象，如人的懦弱、謊言的縹緲或是中產階級的虛偽。

同理，《愛情失控點》讓一位哲學教授，他以漢娜鄂蘭提出的「邪惡的平庸」理論，合理化自己的殺人行動，以去除自己所認為的邪惡，不巧的是，他本身也成了殺人兇手，落入自己創作的弔詭之中。

我們隨著女學生愈接近真相的同時，才發現這位教授的虛偽表象，以及他犯下殺人案的平庸、愚蠢本質，而她在坦承與揭發，又似乎想袒護自己的教授/情人的軟弱之中，企圖掩飾曾睡過殺人兇手的枕邊的過程，不也像是漢娜鄂蘭跟自己的啟蒙老師/密戀情人/納粹黨人的海德格有遙相互應之筆，讓自己成了殺人兇手的共犯，或者是說，一場愛情的受害者。

一場完美的罪行，本身的弔詭，罪行被完美的表象所表演，換言之，因為完美的演出而隱藏他的動機、行為本身，卻也因為完美而被揭露其不完美、卑劣、邪惡的本質。

《愛情失控點》在高度的成熟技巧之中，我們看見的並非詼諧的幽默，反而是一則極其嚴肅的愛情命題：現實中的廢物，在情人眼中可以成為聖人，反過來說，情人眼中的聖人可能是現實中的廢物。

圖片來源：奇摩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