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桐島退社了》: 錯位的青春
首先令人驚艷的是電影的結構編排,金曜日的重複,前段劇情在這短短的一天內往復穿梭,時序錯置並以不同的人物鏡頭視角去鋪展,其後又有些順序性和某些角色觀點的強化,在重複的部分進而帶開新的敘事。電影在碎散的金曜日拼湊出眾多角色的生活走向與個性輪廓,青春個體在剪接中錯位輪轉,並道出桐島消失一事,桐島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的影響力巨大,是不少人予以寄託的生活軸心,一旦這個軸心尋遍不著,有的人就開始對自己的生活產生質疑。
例如以宏樹為首的三人小組原本留在校園打球是為了等待桐島,那桐島消失了他們還有留下來繼續打球的理由嗎?其中一人回答:「是因為自己想打才留下來的吧!」另一人回說:「那你去加入籃球部吧!」主要角色的宏樹則是沉默不語,桐島消失一事迫使他們重新去探尋自己的生活目地性為何,可能是自我,可能是社團,或游離在兩者之間。
這種對生活的質疑在女性角色上有著更複雜的對應,從原本就不是那麼和諧的姊妹淘關係在桐島消失後更為突顯。電影起先可以從參與社團與否的問題看出,羽球社的實果認為不參加社團的莉莎和紗奈是不會懂純粹喜歡社團而去參加的理由,而給了他們因為對升學有幫助之類的話,從電影細節顯出她們對生活所持的不同觀點,實果不期望她們有所理解。而之後桐島的消失,莉莎完全是導向男友桐島的,宏樹的女友紗奈則是跟在莉莎旁應聲出氣的角色,實果對於桐島消失後替補他位置的小泉充滿憐惜之情,她將自己的處境投射在小泉身上,他們同樣都是很努力朝目標邁進但卻沒有天賦的類型。
從對待生活的態度到桐島事件的觸發,實果可以說是對立於莉莎和紗奈的,而橋本愛所飾的霞則有些類似局外人的角色,她不理解女生之間的想法,憑藉自己的感覺行事,從抽離的視角觀照她們四人間的關係消長,霞她察覺得出實果內心的掙扎以及和姊妹之間的異樣氛圍。電影在每個角色形塑上均賦予其鮮明的個性,並以桐島作為攪亂她們關係的因子,在妥協與衝突之間流露幽微人性,有時那不經意乍現的輕蔑臉孔因為太貼近真實而令人心生畏懼。
電影在精巧的剪接當中理出眾多角色脈絡,並從錯綜複雜的角色群中予以對焦,以電影社的前田與帥哥宏樹兩角化為主要視點。其間管樂社的澤島隱約成為兩者之間的串聯要角,澤島暗戀宏樹,但宏樹有著傻妹女友紗奈,澤島似乎只能順著宏樹的視角去感受他的生活,或像小女孩般從遙遠的一端注視他,暗暗希望他的目光能投注過來,電影有幾幕澤島對宏樹的含蓄作為讓人感到哀傷,而澤島與前田爭搶場地的交涉過程則讓她去思考自己的兩難處境,在身為管樂社社長的重任和愛情之間如何決斷,可以說電影從活屍場景的那場背景配樂帶出她的答覆了。
而電影最經典的場景莫過於大家因桐島聚攏在充滿未來感的屋頂上,電影社和那些被桐島牽引的人們形成極具戲劇張力的橋段,其套入活屍生吞活剝的幻想場景彷彿現實的對倒,現實被視為外來者的電影社頓時和因為桐島亂了思緒的群體角色互換,他們在電影裡做了一次過癮的展演,映照人生的膠卷也沒有絕對的輸贏。回到現實,鏡頭凝聚在前田和宏樹的對話,又是一次對既定輸贏印象的對倒,宏樹問前田的那些問題或許也投射導演自身,有點含蓄但是內心堅定,反觀當前田拍攝宏樹時,他的鏡頭揭露了他審視內心的脆弱時刻,也是電影他唯一一次正視內心。電影以宏樹的視角結尾,收束得略顯隨性,但也是值得令人玩味電影結構的一部分,鏡頭特寫他撥打給桐島的手機畫面,對比他眼前遼闊的棒球場,留給人們開放式的解讀,就像在水曜日之前他要繳出那張人生規劃表,做出一個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