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拉札洛》無知便是福 / 黑鮪魚DFW
導演:Alice Rohrwacher
《幸福的拉札洛》(Lazzaro felice, 2018)獲得去年坎城影展最佳劇本獎,真是一部令人感動與充滿反思力量的電影。
一個偏鄉農村,出產菸草,拉札洛(Lazzaro)是裡頭的一名青年,長相古意、可愛、天然呆、純真、善良,不太喜色於形,對待任何人都是微笑的一號表情。他有時會發呆,站的挺直,看著遠方,旁人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想什麼。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能叫出他的名字,拉札洛皆聽命於他,即便不合理的事,他也乖巧地做;他不停的做事,宛若不需要睡眠或休息;他任何事都可以做,吹樂器、搬重物、煮咖啡、顧雞顧羊等。風往裡吹,他就往哪裡倒。
拉札洛像是宮崎駿電影裡那些可愛卻是異類的腳色,如龍貓、波妞、無臉男或奇奇等。他們的好奇使他們得知,因而改變。可能變好,波妞了解人類便保護人類;可能變壞,像無臉男因為貪欲而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但如果回溯源頭的話,他們的內心都是良善無知的、沒有城府的。這類的腳色不會是英雄或英雌,而是代表人的本心,那種純潔、無塵、青春的內在,時時提醒著為人該保有的初衷。電影中,相對於其他腳色,拉札洛的樣子沒變,依舊保持著老實、可愛、年輕的外貌,像是小孩一樣,但其他人都已經老化、退化、醜化,經不起歲月,以及歷經人世的種種,好比猜忌、心計、懷疑、困惑與迷惘,讓他們開始不相信人世間,只覺得苦難不斷發生,這更顯示出拉札洛的純潔如聖、單純如一。
本片大致上分成兩段,前半段講述這群農人踏地的替一位女爵做事,透過以物易物的方式換取微薄的生活所需,沒有薪水,沒有教育,沒有科技,只有不停地工作過日子,偶爾的男女情愛、婚姻朋友關係,各自相互依靠;有天,女爵跟他兒子到莊園巡視,鬧脾氣的公子哥兒子搞失蹤,深深暗戀公子哥的女孩心急而向警方揭發了這個化外之地。這件事為世人稱作「大騙局」,因為女爵剝削這群農人,賺取非法利益,接著便開啟了後半段故事,講述這群農人進入城市後的生活,即便獲得身分證,但海海人生中沒有技能、教育,又無法務農,只能淪落街頭苟且偷生,利用偷騙的方式過日子,漸漸的被遺忘在這世界上。
拉札洛的存在是對人的提醒,人對他的留意表示應該誠實。成年的Antonia(Alba Rohrwacher 飾演)表示不可以讓拉札洛陪同骨董市場去騙錢,因為覺得老實的他跟著他們做壞事,實在不妥,良心過不去,對不住拉札洛。其他人不知道,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拉札洛的存在,不是想趕走,就是利用他。
因此,拉札洛是孤單的、沒有朋友的,沒有人跟他一樣,也沒有人發現他的能力,只是一味的利用、壓榨。有人說他是濫好人,但是不存不忍之心,他們就像是那女爵、剝削者、神父、銀行、財團,真正狼心狗肺的就是他們,相對的,他們所認為的狼居然是拉札洛,這也是導演最後所下的結尾。拉札洛以為銀行讓他的朋友過得很苦,便想要去爭取,不巧,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狀態,連金屬探測器或是槍枝可能都不知道就跑進了銀行,被眾人誤以為是搶劫犯,先是低頭求饒,後來發現拉札洛根本沒有槍枝,原是虛驚一場,本可以避免打死他的並解開誤解的,卻非得給他活生生、惡狠狠打死,說拉札洛是嚇人的瘋子,而這些驚弓之鳥其實是現代人的寫照吧。被世局蒙蔽,認不清表象,無辜也成犯,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就像是拉札洛把垃圾處理掉,發現牆頭草是可食用的植物,甚至挖到馬鈴薯,遍地都是可飽餐的野味,其他人卻只是當他們無用之草。
有時,筆者反省自己是否城府極深。有天,有路人問路,一台藍色貨車違停路口,破舊的車體,一名壯年男子,整個人穿著不潔的衣物,口齒不清,嚼檳榔的紅嘴,操著一口台語,直跑到我面前。自己心裡也會有些恐懼,皺著眉頭露出一些嫌惡,其實這位先生只是想問路而已,當下突然發現自己多麼小人。
拉札洛進入城市後,陪著Antonia進入小小的窩,Antonia替他穿上毛外套,溫暖他。拉札洛看見熟悉的人們聚在一堂,宛若一個家庭一樣,鏡頭隨著拉札洛的眼神360度從門口開始橫搖,剎那間他們以前的模樣顯現,年輕、單純、真摯的笑顏,就像重返以前在莊園的生活,慢慢的,鏡頭搖回來門口,又回到現實中。這美麗的畫面不禁讓我眼眶含淚,透過拉札洛的雙眼,了解到自己是多麼在意那些身外物、追求多少空虛而忘記在乎那些曾經同夥的朋友,好似夢到了小學的時光,見到一群好朋友,聊著無聊的小事,突然一個人講出了笑話,大家都笑了,但回到現實時,發現自己卻是寂寞的,他們在哪?過得好嗎?希望他們好。
圖片來源:IMD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