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擊》的海邊:60週年 / 黑鮪魚DFW

2019/05/05|電影作品討論

法國導演法蘭索瓦楚浮(François Truffaut)的電影──《四百擊》(Les quatre cents coups, 1959),講述了一名男孩的生命,由於家庭、學校生活的不順,離家出走,最後為了生存而偷了東西被抓去寄宿學校進行教化。

那名小孩子叫「安耑達諾」(Antoine Doinel),也有人翻譯「安東達諾」、「安東杜內瓦爾」、「安托萬杜瓦內爾」,或是有時聽起來「安湍達內耳」,畢竟人家楚浮以這個腳色拍了五部片,跨越幾十年的法國社會,所以翻譯可能也很多元。

達諾一家,有媽媽,有爸爸,兩人都有工作,白天都不在家。

安耑媽媽的工作是什麼?不知道。早上她化了妝,穿起了皮草大衣跟紅艷的高跟鞋出門。回家後,安耑媽媽總是撲克臉,感覺非常的疲倦,準備一家三口要吃的晚飯,之後便是洗澡梳洗,沒有跟家人聊天,要不多半的時候,都在跟安耑的爸爸鬥嘴。

安耑的爸爸是繼父,跟安耑沒有血緣關係,他看起來為人正直,在一家公司賺錢,可能是達諾一家主要的經濟來源。他很胖,也不太好看,講話很大聲,即便如此,跟安耑媽媽鬥嘴還是吵輸,可見他不如外表上看來強勢。他有時很搞笑,會擺弄自己的醜臉,或是講起黃色笑話給安耑聽,要不,他會帶大家去看電影,那是安耑笑得最高興的時刻。

繼父會開著車,安耑坐在後座,總是縮著身體往雙人前座靠過去,因為可以夾在父母兩人之間,聞嗅著母親的胭脂味,還有父親的香菸味,大家談論著安耑最喜歡的主題──電影、故事、腳色,這也是少數幾次達諾全家一起出遊的經驗。

達諾一家聚在一塊的時間大致只有晚上,早上兩位家長去上班,安耑則是去上學。

放學後,安耑在家裡必須傾倒垃圾、整理餐桌,利用時間讀書、寫作業,但沒有書桌,他便在餐桌上讀書。

晚飯開動,安耑便得讓出餐桌,好讓大家可以吃著簡單、溫暖的食物。晚飯結束,也是安耑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

沒有休閒娛樂,沒有電視機,沒有音樂,小小的安耑會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簡陋、單薄的床上,可能看巴爾札克的小說、可能欣賞瑞典女明星的性感剪報以結束這一天。最後,他會像是表示個人崇拜之意般點根蠟燭,在自己獨家設計的藏寶櫃膜拜自己的書與剪報。有次蠟燭倒了,差點引起火災,被爸爸痛罵一頓愚蠢,而那些書本跟剪報則成了灰燼,如同安耑家中的明燈消失了一樣。

如果家中的希望不見了,他會期待明天的開始,因為他的朋友會在大街轉角處等他,一起走路上學。

安耑上課的時候有些調皮,被老師視為不愛上課的眼中釘。有次,安耑寫作業,引用巴爾札克的文章,卻被老師認為抄襲,課堂上公然侮辱他,甚至移駕他到校長室。

課堂上往往起頭作亂的安耑,讓他的人緣還不錯,即便翹課,也有人願意理他。他們覺得安耑是對的,因為導師真的很討厭,裝成一個高等知識份子,受過大學洗禮,其實是想當作家卻沒有才華跟品格的傢伙,圓框的眼鏡、正式的服裝、刷亮的皮鞋,抬頭挺胸一副威武、高高在上的模樣,讓學生都不喜歡他,有時他的朋友也跟他一起翹課,看電影或是到遊樂園玩。

翹課的時候,當然不能回家,不然會被家人或鄰居撞見。有次不巧,在街上與媽媽兩眼相會,但兩人只是裝作陌生人的樣子,互相擦肩而過,因為媽媽身旁有個「可以親嘴的他」,而安耑自知自己沒去上課。

隔天,老師追問安耑何以曠課。

安耑只是惱羞成怒的回答:「媽媽快死了。」

被父母發現,繼父怒火中燒,媽媽哭容失色,安耑離家出走。為了生存在街上,學會偷拿擺放在門口的牛奶,要不就是找到一處沒有人煙的建築物住了下來,當然,知道事情的朋友會幫助安耑,捎信息、帶點食物或是一件厚外套。

有天,他朋友提議,打字機價格很好。安耑繼父工作的地方很多打字機,偷拿一台,不會有人發現的。安耑聽信了,便決定去繼父工作場所偷打字機。

趁著眾人下班之際,順利到手的打字機,卻賣不掉,因為買方編了藉口想詐騙年輕的安耑跟他朋友。安耑及時識破,幸好可以拿回打字機,但一台大機器拿在手裡很不方便,便再一次潛入公司,偷偷的將打字機放回原位,不料,就在這時被抓到了。

繼父怒而把安耑像是流放殺人犯一樣,把安耑趕出了達諾家,送入寄宿學校,讓安耑住在那,接受規訓。

那裡除了讀書,還得工作,還得背頌經典,違反規矩、禮義、道德、倫理,就是鞭策。

吃得不好,一碗稀粥,一塊奶油小麵包,整天工作下來,安耑早已飢腸轆轆,還不太知道規矩的安耑隨手拿了麵包吃,因為違反飯前祈禱的規則,而被罰站,甚至不能吃這頓晚飯,還得面向眾人吃飯的模樣。

母親探望安耑,但必須隔著一道玻璃看著彼此,母親發狠的說,父親跟他斷絕關係;有時安耑的朋友騎著腳踏車從遠方而來,院方不准他探望安耑,拒絕於大門之外;有時隔著門,安耑盯著遠方。

安耑覺得寂寞,覺得不仁,覺得可怕,他想要逃出去。

足球場上,趁著眾人踢足球的興奮高漲之際,安耑逃過了如荊棘般的鐵絲網,跑入了荒郊野外。小小的安耑得知躲過了感化院的追緝,沿著鄉村的街道,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片海岸,他逃離了。

他面對一大片的海洋,海洋的浪花打上沙岸,將海岸線一一的逼退,安耑只能跟著往後退,退回到沙岸,心裡想著:去哪?該去哪?能夠去哪?

他只能待在那片海灘上,看著前後左右,四處張望,沒有目的,沒有任何的立身之處,連個遮蔽風雨的小屋子都沒有,小小的身軀只能把外套的領子拉上,勉強地安慰自己寒冷受凍的身體,看來唯一出路,就是回到原本的地方,那個法國的社會,是嗎?真的嗎?他心裡沒有正確的答案,這個社會帶給他的總是災難與厄運。

安耑站在海灘上,思索著。

觀眾看著安耑思考的表情,電影以這張疲倦、鬆弛、憂鬱的面孔畫下句點。

安耑早已表明嚮往大海,因為住在巴黎的他沒有看過。但最後,他走到了海洋,卻不能做啥,反而感到無奈。而海洋成了一種雙重象徵,嚮往進入與現實不可進入的境地,而他的生命就在紛擾之間,是社會,是家庭,是人際關係,是生命。呼應《四百擊》黑白的色彩,滿是濃厚愁緒的畫面,像在下雨,尤其是那種陰雨綿綿的朦朧。

圖片來源: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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