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先鋒》追求那一道渺茫的光線
《登月先鋒》First Man 2018
導演:Damien Chazelle
萊恩葛斯林(Ryan Gosling),不久前,我才在想,他在電影螢幕上的形象,沒有脆弱感。《藍色情人節》的暴夫,《熟男型不型》的浪子,《落日車神》的沉默鐵漢,《樂來越愛你》的如意郎君,《銀翼殺手2049》的硬漢,在這些腳色似乎定型了我心中的萊恩葛斯林。可能有絡腮鬍,或是有極深的眼袋,或是禿頭,即便再怎麼落魄,但終究被一種率性、帥氣的形象凝固在那。一身筆挺潔淨的西裝,有點慵懶的眼神,有些鬍子綴飾的消瘦下巴,沒有披頭散髮,臉上有著酷表情,戲裡戲外好像都一樣。但在《登月先鋒》中,開場不久,導演就讓萊恩葛斯林掩面痛哭,這定調整部片走向探究人類精神的作品,非關民族或國家利益,非關太空競賽或論辯誰對誰錯,導演Damien Chazelle專注在展演人類面對生死離別的情節,也讓太空員Neil Armstrong的豐功偉業更有說服力,又不會流於傳遞龐大又不為人知的科普資訊,在大螢幕上,美術設計與考究將太空梭、各種機器細節如實呈現,更顯示出電影的精工不凡。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前些日子才提到這首蘇軾詞。千年以來,都會用到這闕〈水調歌頭〉,那是因為生命的有限性、無常性,帶給人類生來就有的「死亡」命題,但對小孩子、年輕人、壯年人來說,這個命題似乎不重要,因為我們仍在打拼,覺得「死亡」不會那麼快到來。即便聖人不語怪力亂神,還是得知天命、從心不踰矩。
人定勝天,不。看似《登月先鋒》會成為一部「人定勝天」的範例、典型,事實上,電影強調「精準」,工業技藝、科學計算、知識證明,而誰來實踐?非人莫屬,正好,1960年代,Neil Armstrong獲得了這個機會。
導演不玩弄玄虛,只求真相,用寫實呈現電影。本片用自然光,用底片,看似新鮮,卻又復古。此外,明暗的配置,更顯大器,一掃《樂來越愛你》的花花綠綠。大量用第一視角看天空,在狹窄黑暗的飛行器空間中,追尋光才更顯意義。
開場,夫妻兩人面對女兒的早夭,便顯示出面對無常的生命線路。兩人距離死亡的時間很遠,但距離死亡的事實很近。
阿姆斯壯的飛行任務處於實驗階段,必然跟死神擦身而過的機會比他人多好幾次,觀眾還得想想,那是1960年代。導演固然得跟著演繹無時無刻意外發生的「死亡」。在太空總署,團隊原本十幾人,最後可能只剩下三人,即便再渺小的疏失,都能人一條寶貴的生命逝去。他專注於工作之中,表面上看起來付出、投注與熱愛在工作上,但更深的意涵像是傳達為了遺忘死亡的事實,面對生活上、工作除外的一切事務其實都連接著「死亡」,鄰居新裝備的鞦韆、已故夥伴的車,馬上想到女兒,而獨自一人凝望月球,就如李白、蘇軾等謫仙之士,藉由望月尋求一種境外之地、夢想之地、空無之地,以忘憂矣,而阿姆斯壯相對地真的成為第一位到這個境外之地的人類吔!(但真能忘憂嗎?)
Claire Foy飾演阿姆斯壯的妻子,導演沒有讓她淪為英雄的花瓶陪襯,也透過家庭與鄰居之間,展示天人交戰的心理狀態。其實她並行於太空員的丈夫,同樣飽受的生命無常的煎熬,而面對為夫為父的男人義無反顧地投身在危險的工作中,她必然感到欠缺與虧待,所以能將他們這群太空人視為「男孩們」(boys),大概說中多少為妻為母的女性心聲。
太空人追尋的那道光,看似國家的榮耀、太空競賽的勝利,在《登月先鋒》卻不是如此。那道光,是對於生命光芒的探索,探索那一線渺茫的生機。相對的,片尾那些讚賞團隊登上月球的新聞紀實短片,到底是褒?還是貶?大家就得想想。
《登月先鋒》是一部富含人文精神又結合科學驗證的巨作,的確值得好好閱賞品味。
圖片來源:IMDb